“纯粹...”甘棠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衣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区乐珺安静地凝视着甘棠,心中思索着,究竟是要说悦耳动听的委婉之词,还是应该一针见血地直击痛处,揭开真相。
她能感觉到,甘棠陷入到了不知所措的困局之中,或许是不愿醒来,也有可能是不能醒来,需要一个外力帮助甘棠清醒过来。
“姐姐,”区乐珺垂下眼眸,掷地有声地缓缓道:“你的苦恼在于你对梦想不够纯粹,而对于屈从现实也不够纯粹,你既要又要,最后才会既有了对要的烦忧,还有了对又要的困扰。”
甘棠被说得脸上一阵潮红,慌张地看向区乐珺,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颤声道:“我...我...”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表达她内心的想法,最后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来,一时竟不知道她是在向区乐珺道歉,还是在对自己的内心抱歉。
区乐珺抬眼重新看着她,只见甘棠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如同被人将最深处的不堪挖了出来,摊在了青天白日之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无所遁形的窘迫。
区乐珺只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说得太重了,怜惜地抚摸着甘棠的脸庞,仿佛在看一只瑟瑟发抖的羊羔,连忙补救道:“姐姐,我刚刚的用词可能太重了,其实这是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它....”
“你说得很对。”甘棠羞红着脸坦诚道。
她自己很清楚,她不敢向欧以屾正面提出自己的诉求,最根本的原因虽然不是这个,但是区乐珺所说的原因确实是让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借口,也是她一贯软弱性的根本。
甘棠曾经以为她摸到了欧以屾的底线,大概划定出了自己可以不受伤害的无理取闹区间,可是那个醉酒的夜晚,欧以屾面对恶作剧的表现是远超出她想象的,她毫不怀疑他掐着她脖子的那一瞬间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即便往后相处的这两年里再没有发生过那晚的事,可它就像是一根埋在心里、长在肉里的针,大多时候不痛不痒,但总是偶尔会通过细微的疼痛提醒她,欧以屾出乎她意料的那一面或许会残忍地伤害她。
她摸不到欧以屾的底线,所以她面对欧以屾抛出的诱饵才会那么容易妥协。
她就像是被生擒的野兽,攻击和反抗将受到严厉的惩罚,但有机会逃出生天重新获得自由,而如果被驯化失去了野性和自由,却能获得最美味的食物。
她明明是因为害怕惩罚,所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食物,但她却以此为借口,把一切归责于食物太美味了,诱惑了她,而将自己的软弱和胆小只字不提地掩盖了起来。
“我对自己的梦想一点也不纯粹,不敢不顾一切地追求它,又迷恋于浮华的鲜花与掌声。”甘棠说着说着鼻子发酸,从心底生出了羞愧。
她觉得自己这多出来的一段人生奇遇本该是被上天特殊恩赐的,纵然她不是什么天命之子,但她也应该像主人翁一样活出自我,活得与众不同,可看看现在,她明明拥有了最好的配置却受困于自我的局限性,依旧把自己活成最普通的人。
甘棠的眼泪滴答滴答地落下来,这一回轮到区乐珺慌张起来了。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区乐珺手忙脚乱地抽了一沓纸巾,笨拙地给甘棠擦眼泪,结巴道:“是我说错话了,其实大家都会、都会犯这种错误的,人都是这样的,虽然最终追求的是从有到无的境界,但总是、总是需要先从无到有嘛,渴求有都会生出贪嗔痴,就会受其苦。我相信姐姐只是暂时迷失本心,不是说姐姐误入歧途,我没有指责姐姐的意思。”
甘棠听着她的话,哭得越发凶起来,从无声的掉眼泪,最后变成了一场宣泄的嚎啕大哭。
区乐珺赶忙将她拥入怀中,一边为她顺背,一边一个劲地安抚她。要放在平时,区乐珺能这么亲密地抱着甘棠,她心里早美得唱起歌来了,但现在喜欢的人在怀,她却无暇雀跃,只觉得如芒在背,慌张和懊悔早就把欣喜挤出天外。
不知道是不是歌唱家的天赋,甘棠连哭起来都比旁人更气吞山河,放声哭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降了音量。
“姐姐,我们不哭了好不好?”区乐珺把声音放到最轻,生怕又戳中甘棠哪根神经,让甘棠重振旗鼓再撼山河,她方才一直关注着甘棠的状态,生怕对方过呼吸碱中毒。
区乐珺拍着甘棠的后背,小声道:“让我帮姐姐吧?姐姐遇到的任何问题,我都可以解决,让我帮助你好吗?”
甘棠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不能尽想着别人的帮助,就像欧以屾曾经告诉过她的,祈祷别人拯救自己,往往天降神兵带来的会是更大的麻烦,她现在已经深有体会了。
她和欧以屾之间的事,最后还得由她自己解决,由她亲手了结这段关系。
甘棠现在的状态有着思想重构后的坚毅,但也带着初生的脆弱,在两个极端间不稳定地站立着,区乐珺不敢再坚持,只好说道:“那姐姐需要我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一直都在,随时准备为你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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