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看势头不对,上前向这些人喝道。
“我们是光禄卿的家奴,光禄卿要请安业令杨锐说几句话,行个方便吧!”
领头的家奴昂首挺胸说道,他们也不拜见杜甫。傲慢的语气,加上无礼的动作,看起来非常狂妄。
“安业令杨锐犯下重法,今要押回御史台,由李相审讯、处置!在此过程中,不得与任何人相见,更何况是亲人?”
杜甫不买账。
光禄卿是五杨中的杨铦,而杨锐就是由杨铦推荐。
哪怕是一面,杜甫也不会通融。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侍御史,还想抗命不成?”
领头的奴仆顿时大怒,他看不起杜甫区区七品官职。
他们目光短浅,不知御史位卑而权重,御史一旦升职,连跳数级也属正常。
“笑话!我食的是朝廷的俸禄,出行受李相所托。我抗谁的命?奴仆不敬重朝廷命官,你们不知道罪过吗?”
“速速让路,否则别怪本官无情!”
杜甫向这些杨氏奴仆警告道。
同时,他一挥手招骑士上前,这些光禄卿奴仆若再阻拦官道,立刻驱散抓捕。
奴仆们看到杜甫不给他们主人面子,非常生气。
但他们人少,不敢和官兵硬刚。
只得通知一旁车中的光禄卿杨铦。
一袭紫色官袍的杨铦下车后,才让靠近的官兵止住脚步。
紫袍,代表三品大吏,是圣人的近臣。
普通的士兵看到杨铦面容威严,人模狗样的,不敢动弹。
杨铦本来就是一介白身,他父亲杨玄珪官职卑微,他祖父也只是县令,根本没资格门荫入仕。
谁能想到杨玉环被李隆基宠爱后,杨铦这个才疏学浅的无业游民,一跃成为披着紫袍的三品大臣。
成为天子近臣后,杨铦学习礼节,愈发地有威严。
特别是不久前杨玉环出宫后又入宫,让杨氏看到李隆基离不开杨玉环。
所以决定更加任性,去参与朝政。
但李瑄竟然派侍御史杜甫去缉拿杨氏的人,这是在打杨氏的脸啊!
如果杨锐被处置,他们杨氏一定会被长安其他权贵耻笑。
他们请杨玉环说情,只要杨玉环一哀求,李隆基百分之百会赦免杨锐。
但杨玉环却拒绝向李隆基为杨锐求情。
这让五杨非常难受!
如果不是这次杨锐犯事,杨玉环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亲戚。
五杨相劝不得,最终决定试着从其他方面,保住杨锐。
再不济保住杨锐一条命。
杨氏不是因为爱杨锐,而是想维护自己的脸面。
今日杨铦见杨锐,是想让杨锐把嘴闭紧。
因为杨锐平时里对杨铦多有贡献,希望杨铦能提拔他。
杨铦也答应。
如果把杨锐把杨铦供出来,指不定李瑄会怎么样呢!
杨铦本以为这是小事一桩,没想到以杨氏的威名,杜甫这个愣头青竟然不给面子。
“拜见光禄卿!”
杜甫见到杨铦后,按照礼制,向他一拜。
“只是想见杨锐一面,又不是劫法场,有这么难吗?”
杨铦对杜甫讽刺道。
他知道杜甫是李瑄的爪牙之一,是李瑄极为倚重的臣子,同时还是一个诗人。
朝堂上的诗人,没有一个好惹的。
李隆基需要诗人文人妆点盛世,粉饰太平。
即便诗人有过错,最多遭贬,不至于送命。
“看光禄卿的架势,下官还以为是劫法场的,不得不防备啊!”
杜甫不卑不亢地说一句,暗指的意思很明显,不让杨锐与杨铦见面。
“足下妻子也是弘农杨氏,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杨铦面有愠怒,他不敢相信杜甫会直接拒绝他这个三品大吏。
“别说是弘农杨氏,就是陇西李氏,也要遵守国法。否则就是辱没家门,为世人不尊!”
杜甫不疾不徐地回道,有反讽之意。
门庭虽大,但气量小,徒增耻笑。
杨锐在后方被看押,除非是圣人或者李相的手令,不然任何人都不得见。
“哼!你不让我见,我偏要见。”
杨铦确实气量小,不论如何,他都要见一见杨锐,要告诉杨锐一些事情。
说完,他大步流星,准备前往杜甫身后的车队中。
杨氏家奴一个个就像斗胜的公鸡一样,扬着脖子跟在杨铦身后。
“挡住!任何人不得靠近罪犯!”
杜甫对诸衙门的兵卒下达命令。
“谁敢?我是光禄卿杨铦,是贵妃的兄长!”
杨铦大喝一声,颇有威势。
这架势真把兵卒吓住了,天下间谁都知道杨贵妃集万千宠爱在一身,杨氏权势滔天。
哪怕杜甫在旁,杨铦每走一部,兵卒就退一步。
杨铦越来越神气,不将杜甫放在眼里。
“光禄卿掌宫廷供御,难道还能行使刑罚责任吗?我们从安业县抓罪犯而来,是合乎国法的,给我拦住他们!”
杜甫大怒,正式下达命令。
可他低估了这些兵卒对杨铦和杨氏的畏惧。
他们只是诸衙门的执法兵卒,又不是禁军。哪敢去阻拦一个三品大吏,而且还是杨铦。
杜甫气急,亲自去阻挡杨铦。
“走开……”
杨铦使劲一推,他对杜甫的忍耐到达极点。
“嘭!”
瘦弱的杜甫被杨铦一下推到在地。
杜甫虽然在边塞诗上写“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又有“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春歌丛台上,冬猎青丘旁”,实际上他体弱,和杨铦不是一个量级。
杨铦一步一步,来到杨锐的囚车前。
“兄长救我……”
憔悴的杨锐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异常激动。
他以为杨铦到,他就有救了。
他们杨氏的尊严,怎能由他人去决定呢?
“嘚嘚……”
然就在这时,一队骑兵绕过滞留在路边的商队和行人,从官道旁的草坪上跨越而来。
由于动静很大,惊动所有人。
是巡察长安的南衙禁军金吾卫!
而金吾卫后面,正是骑着汗血宝马的李瑄。
他带着亲卫和几名属吏,快马飞奔而来。
杨铦见到这种情况,大惊失色。
他的步伐再也没法向前挪动。
杨锐的喊声,也偃旗息鼓。
金吾卫到场以后,立刻将周围围拢,并且令诸衙门兵卒向后退,杨铦的家奴也被阻隔起来。
这些杨氏家奴欺软怕硬,看到是金吾卫和李瑄到来后,气势大泄,如霜打的茄子一样。
“吁……”
李瑄骑马到达现场,勒马停下,翻身下马。
亲卫跟随李瑄,非常干脆利落的下马。
几名穿着官服的宰相属吏,也跟随在李瑄身边。
“拜见李相!”
不论是杜甫,还是杨铦,以及其他在场的属吏,都纷纷向李瑄拜道。
李瑄下马后,左右一看场景,缓缓说道:“这里挺热闹啊!”
今天是五月十号,李瑄正好休假,他在家陪伴妻子和孩子。
麾下突然向他禀告杨铦和家奴把车子横在明德门外的官道上,再联想到今日杜甫押送杨锐回京,立刻知道杨铦要找杜甫晦气。
所以亲自赶来!
“杜御史,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瑄先询问杜甫。
“回李相,臣押送罪犯返回途中,光禄卿令奴仆堵住官道,并强要见罪犯杨锐。”
杜甫拱手向李瑄回答道。
“这样啊!杜御史身上怎么这么多灰尘呢?”
李瑄突然看到杜甫侧身和背后全是尘土,像是在地上打过滚一样。
很明显,杜甫刚从地上爬起来,灰尘还来不及掸去。
“为阻止光禄卿,被他推了一下。”
杜甫就是这么诚实,如果李瑄没注意就罢了,他不会多生事端。李瑄亲口询问,他只能如实交代。
“光禄卿怎么不继续向前呢?你不是想见杨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