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图轻咳了两声,这才顺过气来:“你没在那里生活过,自然不会明白,义渠族人对那肥水嫩草的渴望,对那鸟语花香的向往,都是同一片蓝天,为何吾等的境遇却是如此不堪?”
嬴政那光热如炬的目光,看着虚弱的余图,说道:“恕在下冒昧,不过似乎,前辈所说的复国,与义渠族人的渴望,好像是两回事吧。”
余图愣了一下,问到:“你这话是何意?”
“居在下所知,当年迁移走的义渠部族,只占了整个义渠的不到半数,而大半的义渠族人,直到如今仍旧生活在原来的土地上,他们没有复国的想法,却一样享受着前辈所说的蓝天白云,肥水嫩草,鸟语花香,与家人过着舒适无忧的日子……难道不是吗?”
“这……”事实如此,让余图找不到话语反驳。
“所以在下觉得,这复国,或许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而普通的族人,只要吃得饱穿的暖,无病无灾的安居乐业,才是他们的真正追求。”嬴政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嬴政的几句话,顿时戳到了要害之处,不得不让余图再次怀疑其嬴政的身份。
“呵呵。”嬴政笑了笑,颇有礼节地拱手说道,“寡人便是这大秦之主,嬴政。在此见过义渠王。”
“啊?”余图本以为眼前的年轻人是为自己医病的医师,万没想到竟是秦王嬴政!惊叹之余便试图要起身。
面对敌国的君主,即便是打仗真的输了,也不能在对方面前躺着。
嬴政急忙上前,扶住余图:“义渠王大病初醒,不宜起身。”
余图全身无力,试了两次便又躺了回去。
“老夫体弱,倒叫秦王见笑了。”余图的语气有了很大的变化。
毕竟这屋子里的,是两国君王的会面,不管开战与否,都不能失了颜面。
“义渠王躺着就好,你的病,还需修养几日,方可痊愈。”嬴政说道。
“怎么,老夫可以痊愈?”余图这次醒来,本以为自己只是被救醒了,压根没指望能够康复。
“当然。”嬴政笑呵呵地说道,“你可不要小看了大秦的神医。”
余图抬起了无力的双手,勉强扣在一起,说道:“若是如此,那老夫便谢过秦王了,只是不知,老夫的孙儿和几位族长现在如何?”
自己可能没什么大事了,余图现在担心自己的后人及亲信在乱战中被杀。
“他们都没事。”嬴政说道,“你所带来的那十万部众也大多没事,寡人只是将他们擒获住了,如今都在军营中修整。”
“这就好。”余图像是松了很大一口气,“还不知接下来,秦王欲对吾等作何处置?”
嬴政没有直接回答余图,而是说道:“义渠王,咱们还是像刚才那样说说话吧,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
余图略微思量,然后点了点头。
嬴政这才说道:“其实,他们的命运如何,不在于寡人想要怎么处置他们,而是他们自己,包括义渠王你,该如何选择自己的命运。”
余图没有言语,直盯着嬴政。
“就如同当初,或许你们不迁徙出去,部族就不会受苦。”嬴政同样轻叹了一声,说道,“这次你们不攻打大秦,便不会白白丢了许多人的性命。而如今你们若是再一意孤行,想必只会得来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结局,你说对吗?”
余图的眉角跳了跳,污浊的眼瞳中虽然尽是疲态,但却如直映出心海那快速翻动的记忆,和对此时局面的判断。
良久,余图才缓缓说出这辈子都从未想过有机会说出的话:“此番战事,错在义渠,如果秦王能够不计前嫌,放过吾等,义渠全族必定感恩戴德,从此安居于一隅,再不生事端。”
却不料嬴政说道:“寡人不是说了,命运要靠他们自己掌握。寡人已经与你的部族订立了赌约,相信到时候,义渠王也定会很感兴趣。”
“赌约?”余图疲惫的双目又再睁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