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点点头,说道:“同样为忠,忠国与忠君的目标却不一样。忠国者,可为自己的国家或者民族流血、断头,任凭这个国家换了几任君主,其做法都是一样的。而忠君者,则是忠主,即使君王战败逃亡,忠君之人也会跟随主人亡命天涯。”
嬴政缓缓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朝堂上下,皆为忠臣,可他们忠的是国,忠的是大秦,忠的不是寡人。原本寡人以为这是一样的,没有区别,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王室一族其实就是忠国之人的代表。”李斯悠然地说,“嬴氏是大秦的王族,地位高贵,把持着大秦的社稷。各个封爵都有自己的领地甚至军队。在王都居住的,也大多官居要职。王子之间虽然在继承王位的问题上互有争夺,但也只是内部争端,其整体忠心毋庸置疑。王上该做的,首要就是收拢嬴氏宗族之心,展现帝王之姿,使其终于君,其次才是忠于国。”
“宗族之中,多为寡人长辈,平日里对寡人敬畏有佳,但见面机会又不多,实在分别不出何人可为忠,何人可为贤啊。”嬴政说出了这几年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嬴政出生在赵国,并不是宗族的长辈们看着长大的,对他不是很了解。他十三岁即位,宗族的长辈们对他都是臣下对大王的敬畏,大事小事也多是去找吕不韦商议,最后太后只要点头,事情就算定了。他们与嬴政的接触确实不多,骨子里还是认为嬴政仍然是个孩子。而接触少,互相之间的信任程度,自然就少。
“王上敢于向吕相邦证明王上已然成年。”李斯收起了笑容,“却不愿向自己的血脉亲族证明王上已然成年,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个明君贤主的准备么?”
李斯这一反问,把嬴政问的愣住了。是的,他那天连仲父都试探了,就不能试探自己的族人吗。如果从忠的角度讲,又有谁能忠的过自己的嬴氏一族。可以说王族都忠于国,只要在其中挑选能够忠于自己这个大王的,就没问题了。
“恕草民直言之罪。”李斯又说道,“近几代的君王在位时间较短,朝堂不稳。若不是吕相邦,各王子间的王位之争,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很可能会惨烈的多。而王上已然在位七年,朝纲已稳,正是收拢人心,树立君威的最佳时期。”
“呵呵,看来寡人是要多出去走走了。”嬴政微笑了起来,自从认识了李斯,他的自信心也越来越强,这一点他自己也没注意到。
“不止是走走,还要多走一走。”李斯接着说道,“不仅是王室,王上还要多接触朝中的忠臣,甚至是官位不高的臣子,以及城邦或者封地的臣子。”
李斯是在培养嬴政礼贤下士的习惯。
“就依先生所言。”嬴政点头说道,“从今天起,寡人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只受人敬仰的王上,要培养近臣,寡人首先要把他们当亲人,当兄弟。”
“不错。”李斯说道。
“并且对待子民,也是一样。谁说平民里就没有忠君之人。”嬴政又补充了一句,显然是想起了之前李斯问他的天下之志。不能爱民如子,天下之志岂不是成了口号。
“王公大臣,王上能用则用,若不可用,也不必勉强。”李斯说道,“多从城邦或者他国选择才能出众并且忠于王上的人才,也是一样的。”
“先生认为王公大臣里面,哪些可用?”嬴政的这句话早就想问了。
“王室宗亲还请王上自己斟酌,至于大臣中吗。”李斯故意顿了顿,“从草民所述几样条件来看,最适合的,莫非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