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雅。”他突然叫她名字,又半天不说话。
闻清雅心高高提起,猜不准他想干什么,在心底不安达到顶点时,郁时秋冷不丁拍了拍她脑袋:“小屁孩命是自己,想活着,就多长几个心眼。”
在闻清雅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大发善心放开她。
他摸根烟叼嘴里,头也不回走了。
深秋和煦的暖阳打在青年身上,萧索的背影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闻清雅握了握拳头,沉默往游乐园走。
郁时秋的话,她没全信,也没有全不信。事实如何,她会用眼睛看,用心去辨别。
私心里她希望是郁时秋的恶趣味,那样至少她还有挡风遮雨的家。
否则……
思及此处闻清雅浑身发抖,后背起了细密的冷汗。
小主,
然而,现实很快就教会她,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她前脚刚挤进闹哄哄的人群,后脚就有满身鲜血的被人抬出。
周围的喧闹声突然远去,闻清雅脑子嗡嗡响,听不清周围人说了什么,只隐约记得,有人说过山车项目有人掉下来。
闻清雅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俯身大吐特吐起来。
她自认为心志坚定,生活中鲜少有事能将她打倒,可此刻突然变得迷茫起来。
活着好难。
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这事妈妈参与了吗?
她是否也觉得自己是累赘?
爸爸去世后她很少哭,生活教会她,只有在乎她的人,她的眼泪才值钱,不在乎她的人,她的眼泪只不过是笑话。
满腔的疑问变成心悸的疼。
闻清雅头晕目眩,痛苦蹲在地上。她想就这样吧,烂泥就该烂在地里,别做碍人眼的小丑。
可是一个声音告诉她,即使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她也有决定是否活下去的权利。
她想走出去,去看祖国辽阔山河,做爸爸眼里,闪闪发光的小孩。
生活中的种种不幸,会磨平她的一些小性子,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黯淡无光,恰恰相反,挫折和磨难,只会令那些优良品质熠熠生辉。
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擦干眼泪,跳过人群,去寻找那熟悉的人影。
在得知过山车项目出事时,刘姿君脑子一片空白,把小宝往赵德国怀里一塞,跌跌撞撞往人群跑去。
她双腿发软,头昏脑涨,好几次被人挤摔倒,身上踩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她浑不在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出事的千万不能是囡囡。
在不知道第几次被人踩的时候,刘姿君终于绷不住,不顾形象大声哭嚎起来:“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窒息的疼痛席卷全身。
她仿佛又回到丈夫出事的那个夏天,他早上出去时说,回来会摘一束最美野花插她床头,可是她等啊等,等到天黑,等到次日凌晨,等到的却是他冰冷的尸体,还有他用生命画的那幅黎明。
他画下了黎明,而她永坠黑夜。
他那样好的一个人,连个告别的话都没有,就那么悄无声息走了。
他说过会陪她一辈子,不会把她忘在路上。
她也说过,他若敢抛下自己,她转身就另嫁。
那会他一脸无奈看着她,温柔的嗓音带着纵容:“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就把我忘了,去寻找新的幸福。”
“姿君,这世上我只爱三样东西,你,女儿,艺术,一定要非选一样,你是我永恒不变的选择。”
骗子。
说好不会抛下她。
转身就自己走了。
闻俞白把世间最好一切捧到她面前,教会她什么是爱,在她沉溺其中时,又悄无声息退场。
浓烈的爱意化作利刃,一刀接着一刀将她凌迟。
她爱闻俞白,同时也恨他。
看着女儿越来越像他的脸,心底的野兽横冲直撞。
她冷漠看着女儿承受种种不公,内心莫名获得隐约快感,可夜深人静时,愧疚和自责又会将她淹没。
她知道自己病了,病得不轻,无药可医那种。
刘姿君捂着头,哭的撕心裂,人群缓缓让来,一道瘦弱身影走到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