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龙下马,和覃虎共骑一匹。邓富和邓宣则把里正邓二爷扶到覃龙的马上趴着,随侍左右,赶紧进城往军营里去。苏澜让覃龙、覃虎、夏松、夏柏护送。
远远看到他们进了城。甘甜道:“小姐,你想怎么办?”
“依我的脾气,今日要马踏鹿砦!或者扔一个冲天炮,火烧营寨,让洪珅死无葬身之地!”苏澜气愤地道。
“那还等什么?让我来过过马踏鹿砦的瘾!”说着跃跃欲试。
苏澜冷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留着他,明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上了马,一抖缰绳,飞马回城。来到军营门口,恰好夏松、夏柏送邓富和邓宣出来,正准备骑马去迎接她们。
苏澜道:“让刘大婶和她儿子明早也来军营。我说了,要为你们讨回公道。”
邓富和邓宣来了一趟军营,知道苏澜是英武将军苏瑞尚的女儿。她既说要为他们讨回公道,那就一定能够办到,所以放心地回村了。
夏松道:“小姐,那邓二爷后脑勺着地。军医说,人不会死,就怕日后落下瘫症!”
夏柏也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小姐,我们可不能受这窝囊气!”
苏澜道:“放心,小姐我什么都愿意吃,就是不愿意吃亏!”
苏澜进了军帐,说了洪珅的劣迹,还道:“洪珅在没有水源的高岗上扎营,鹿砦随意搭建,士兵赤膊,军械离身,纪律涣散,还纵兵抢劫,这是什么狗屁少年军事天才?”
孔峰道:“侄女儿拿准了他们明日无论如何都会入营?”
“非入不可!他们没有军粮,都已经开始强抢百姓的粮食和牲畜了,难道他不怕士兵哗变和百姓生乱吗?”苏澜道,“还有,我记得童野、顾琅去京城,是二月初三日,那天太监应斯传旨后未做停留,直接去了浙江杭州。如今两个半月过去了,洪珅才到殿州,中间是否迁延日期?伯父好好查查!这可是军令!他若拖延,也是一桩罪证!”
孔峰道:“兵部调兵勘合我有半张,他的半张必须交到我的手上,骑缝勘合才算完成调兵!这可不能伪造,而且上面记载他们沿路补充军粮的情况,这可是铁证!”
恐明日一早来不及进城,苏澜当晚歇在了府衙。
第二天一大早,苏澜女扮男装,早早赶到军营,又是一番商议,还把覃龙、覃虎、夏松、夏柏派了出去。
除磐石军营驻扎在殿州城内,其他冲云营、伏波营、振涛营、虎豹营等四大军营都驻扎在城外。四大军营除了跟随英武将军奉旨进京以及值守岗位的卫兵以外,数千人马全部整肃庄严地等候在南北两个城门,就连驻扎在春明的虎营和驻扎在堆福的豹营,都是星夜兼程,早早等候在城门。
朝阳初生,祥云飞渡,城门大开,卫兵们全部进了城。军旗猎猎,刀光剑影,只闻嘎嘎车响、嘚嘚蹄声和刷刷的脚步声,不闻一丝人语喧哗。
一会儿,磐石军营的操场上各大军营呈U型整队完毕。无论是土黄色军旗、军装的磐石军营,还是天蓝色的冲云营,深蓝色的伏波营,白色的振涛营,红色的虎豹营,都是威风凛凛,气势轩昂。孔峰等人威风凛凛站在前面。
邓家湾的所有村民也随后进了北城,入了军营。二十多户人家纷纷控告,几乎家家都遭了抢劫。邓富和邓宣回家一说里正被打得严重,将军小姐又要为他们撑腰,里正一家和全体村民自然都来军营讨要说法。
覃龙、覃虎、夏松、夏柏则出了北城。
北城门处的动静,站在黑风岗上的洪珅看得一清二楚。连日来忐忑的心总算安定下来。看来,孔峰终于受不了他的威压,今日总算整肃军队要来劳军、拜谒了!他得意洋洋,又有些轻蔑、嘲讽地看着殿州北城。
自十八日晚在殿州北城黑风岗扎营,他第二天就给孔峰下了“帖子”,明白昭示自己的军衔,“着”孔峰等人来劳军、拜谒,既要搜刮钱财,更重要的是摆摆威风!他寻思,自己是从四品扬威将军,整个军营除了苏瑞尚,其他人的品级都在他之下,而苏瑞尚此刻又不在殿州,他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孔峰等人还不乖乖来劳军拜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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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送信的当日,即十九日,孔峰没来,其他人也没有看到。他的心腹、正六品校尉朱廿,大发雷霆道:“将军不如马踏殿州军营,给他们一个教训!教教他们规矩是什么?”
洪珅却笑道:“不急!我们中午送信给他,他还要去通知其他几个将军。我听说还有驻扎在下面县的,今日肯定来不了。等明天吧!”
不料到了二十日,孔峰等人还是不见踪影。洪珅忽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最要命的是,一路行军,虽然有地方补充军粮,但是到达殿州后,军粮耗费殆尽,而且已经到达殿州城外,要补充军粮,必须进城!
晚间了,城门也关了,眼看着孔峰又不会来。朱廿发了狂,骑上马带着人就要去叩门入城,不料守城的府兵以城门已关为由,拒不开门。
校尉朱廿出生江浙农家。生他时,其祖父梦见家里有二十头小猪。生下他来,见他长得肥胖圆滚,故取名朱廿,意思就是二十头猪的意思。他长得黑胖高大,铁塔一般,虽然头脑简单,但是对洪珅极其忠诚,是洪珅最得意的心腹手下。
没奈何,第二天,也就是二十一日,洪珅再次派心腹去殿州军营,名为“申饬”,实为转圜,告知孔峰,他洪珅二十二日入城进营!这是最后通牒,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势成骑虎不得不进,没粮了!
但是,二十一日晚餐还没有着落呢!所以,当下午朱廿提出去村庄抢些牲畜回来时,他也没有阻止。而且,晚上他还吃了两碗堆尖的钵饭,一个蹄髈,一只鸡,一个羊肚。
终于到了二十二日早上,孔峰召集各大军营的人马,要来跟他妥协、认输了!站在黑风岗上,洪珅得意地笑了。
洪珅是一个瘦高条、刀条脸、三角眼的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自十五岁从军,八、九年间,他已经是从四品扬威将军。这在浙江军营里算是爬得快的。
大成最危险残酷的前线是与西戎和北狄交战的西北和北方战场。一战死亡和一战成名的大有人在。所以,这里的卫兵有两快,即死得快,提拔升迁快。一支千人战阵,一场恶战下来,死伤九百,剩下的一百人不是做了总旗,就是做了校尉,还有升为将军的。这些功勋实打实都是战场上用血肉拼来的!
山东、浙江、福建是抗击倭寇和海盗的前线。这里升迁速度不可能与北方战场相比。苏瑞尚从军二十多年,还在抗击西戎和北狄人的战场上拼了十多年的命,到如今也不过是个从三品英武将军(当然与永昌伯府的打压有关);孔峰、葛汉、韩志、丁疆等人多少受到一些苏瑞尚的连累,从军一、二十年也不过是正五品定远将军。而洪珅,从军不到十年,就已经是从四品扬威将军了。
洪珅自然是得意洋洋。受伯父洪广影响,他自幼喜爱兵法,勤练武艺,十五岁从军,一直在伯父的帐前听命。出谋划策居多,有时也上上战场。几年前,倭寇大举进击浙江,伯父与倭寇打了几仗,损失惨重。因为这帮倭寇极其狡猾,乘他们倦怠时发起突然袭击,杀了人抢了东西就跑,洪广大举围剿时就远遁大海。洪广为此头痛不已,望洋兴叹。
洪珅虽然从军时日不长,但是伯父的心事他却了如指掌。既想打败倭寇,又想保存实力,还不能让朝廷诟病。再三权衡,洪珅为伯父定下了“只驱倭,不杀倭”的策略,让伯父洪广破了僵局,赶走倭寇,肃清浙江,获得朝廷嘉奖。至于福建安危,不与洪广相干。伯父极力称赞他是少年军事天才,有安邦定国的本领。他因而名声大噪,品级也节节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