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想了一下道:“我和几个朋友想在石寨港开一个货栈,做点海外贸易,可是不知道哪里有房子,或买或租,我们都是睁眼瞎,一概不知!”
全美娘睁大眼睛道:“就这个?”
苏澜道:“不光这个,还有这进货、出货的渠道,我们也一概不知!”
全美娘爽朗地笑了。她的脸从未有过这么明亮、美丽。何大婶就笑道:“小姐想在石寨港开货栈,找我们夫人就对了!”
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夫人,刚才老爷来传,他想见见将军小姐。”
“咦,老爷子今日怎么了?”全美娘诧异地站起来道,“既如此,我就亲自陪着小姐去养园。”
外面丫鬟又道:“老爷说不必,已经派了何管家来接!”
全美娘和何大婶都惊讶地“喔”了一声。全美娘对苏澜道:“既如此,就请小姐屈就了。”
何大婶道:“何管家是我的小叔子,名叫何震。小姐只管跟他去。”
说着,全美娘打头,三个人出了内室,来到回廊上,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在那里等着。只见他容长脸,厚嘴唇,剑眉如星,双眼如灯,唇鼻之间有一绺浅浅的胡须。他穿着一件天青色暗竹纹直裰长袍,头上插着一只檀木簪,脚蹬云纹皮靴,显得既温文尔雅,又沉着干练。正是全园大管家何震,也是何大婶的小叔子。
何震毕恭毕敬地弯着腰,眼睛下垂,传达着老爷的话。说完后,他抬起头,看着全美娘,忽然惊讶而又欣喜地道:“夫人,您……”
全美娘笑道:“这多亏了将军小姐!”说着,她叮嘱道,“好好服侍这位小姐。”
何震微笑道:“是。”
苏澜看着何震的眼睛和笑脸,忽然心里一动。天啊,这何震的双眼可是荡漾着满满的、辣辣的爱意,那笑容也是满满的宠溺、包容和温暖,现在又有了从心底流露出的喜悦。老天,就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何震深深地爱着美娘!可为什么美娘却与他无缘无份?
这时,四个身体强壮的婆子抬着一顶青帷小轿上了回廊。全美娘再三嘱咐婆子当心,这才看着苏澜上了轿子。
轿子下了回廊,从正厅侧面的一个角门出去,沿着一条青条石板铺的小路一径上山。虽然山路寂静,了无人影,但是苏澜还是感觉到周围有人的气息。苏澜知道,这应该是明暗侍卫。
苏澜沉思,全家富可敌国,有几个侍卫很是正常。倒是能够见到老爷子,还真是出乎苏澜的意料。本来被老爷子婉拒不抱什么希望了,却不想柳暗花明又一村,老爷子又主动邀请!苏澜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轿子稳稳地在山路上行进,时而上时而下,甚至还渡过了一条小河。苏澜不由感叹,这全家还真是大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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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胡思乱想呢,轿子忽然停了下来。一个婆子掀开轿帘,伸出手臂道:“请小姐下轿。”
苏澜当然知道这婆子伸过来手臂是怎么回事,于是,把手搭在上面,小心翼翼地下了轿。其他的婆子都下去了,只剩下搀扶她的这个婆子。
与全园正院“闲步轩”相比,这里要偏僻得多安静得多,一个稍显破败的院落掩映在葱茏的树木之下。但是院内非常干净,奴仆往来,没有一丝声响。
在何震的引领下,苏澜和甘甜在房屋之间转来转去。正晕头转向时,何震说了一声:“小姐,到了。”
只见面前是一个很小的院子。门楣上挂着“养园”的牌子。进入养园,上了回廊,又是一般转来转去,终于来到一个独立的房子。苏澜诧异地发现,竟然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子——蚵壳屋!
婆子已经悄然退下。只见何震走到门前,轻轻扣响门环,只听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声音,何震轻轻推开门,请苏澜进了屋。
甫一进门,苏澜仿佛瞬间失明了一般。半天才看清楚,原来这里到处都挂着幔帐,屋子被遮得严严实实,透不进半点光线。而一团黑黑的影子,就坐在对面。他开口道:“欢迎你,小姐。”
苏澜知道,这团黑影就是今天她要拜访的人——大名鼎鼎、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吉迪!
只听吉迪道:“小姐一定没有想到,我会住在这么一个破旧的房子里,蚵壳屋!”
苏澜笑道:“蚵壳屋很好啊,我家就住在蚵壳屋!”
吉迪忽然“咦”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又道:“何震,帮我把幔帐全部撩起来,把门也打开。”
何震显然愣了一下,好半天才道:“老爷,您的眼睛……”
“无妨,给我把黑布巾拿来。总不能让珍贵的客人在漆黑的屋子里见我这个老家伙吧!”
说话间,苏澜影影绰绰看到何震把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了那团黑影。再过一会儿,何震撩起了所有的帐幔,又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苏澜这才发现,这间蚵壳屋大约三十平方米,靠南的一面墙居然全部是落地玻璃窗户!其他几面墙都是博古架,架上放着金、玉、名贵树木、青铜、象牙、犀角、珊瑚等材质的摆件,如佛像、香炉、铜鼎、帆船、珊瑚树、牙雕,还有大成名人字画、刺绣插屏等。
屋里只剩下一老一小。苏澜看见老人半躺半依地靠在一个圈椅上。稀稀拉拉的花白的头发在头顶攒着一个道人髻,插着一只青玉簪。骨瘦如柴的小小身体架着一件黑色细布棉袍,穿着一双黑布棉鞋。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脸,深邃黧黑的皮肤,沟壑般纵横的皱纹,半张着的嘴巴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眼睛上搭着一块黑布。
苏澜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居然是这样一个垂垂老者!创造了无数财富的人,身上最贵重的居然就是头上的一只青玉簪!不过,他这瘦小的身板完全可以如传说中的那样躲入麻袋包逃过生死劫难。
“小姐,你在打量我,发现我跟你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吉迪老爷子道。他的嗓音有些粗硬,仿佛是被砂砾雕琢了似的。
“老爷子,您也在打量我,发现我跟您想象的也很不一样!”苏澜微笑道。她的嗓音也有些生硬,这还是金丝线勒颈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