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使不留在草原,替父亲打理好兰氏的草场、牧畜,冒着风雪凛冬,不远万里来使,却是不知~”
“嗯?”
说完这句话,刘荣便摆出一副‘请开始表演’的架势,甚至还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碗,更对兰且屈难做了个‘请’的手势。
至于殿内公卿百官,也不复过去匈奴来使时,人均怒目罗汉的神容——只各自拂袖的别过身去,留给兰且屈难一道又一道倨傲的侧影。
过去,汉家每每屈服于匈奴人的武力压迫之下,虽算不上丧权辱国,却也是对匈奴人步步退让,忍气吞声。
每有匈奴使团入京,又人人都暗中憋着一口气,只等匈奴使团上了朝堂,便恨不能用眼刀把人瞪死!
现在,却是没必要了。
汉家君臣从匈奴人身上出气,已经不需要通过无能狂怒式的眼刀了。
兰且屈难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故而,当刘荣再不复过去历代汉天子那般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直接将话题引入正轨时,兰且屈难本就难看的脸色,当即又更沉了几分。
——兰且屈难想过这趟出使,必然不会顺利,甚至很可能讨不到好处;
却不曾想,第一次正式面见汉家的小皇帝,便会这般举足为艰……
“我主单于,有一封国书,托外臣转交于皇帝陛下。”
“我主单于的意愿,也都明确记录在这封国书上。”
强压着胸中憋闷,如是到处一句话,兰且屈难便将手中的木渎国书递上前。
——陛下自己看吧!
而这一变化,无疑再度助长了殿内,满堂汉家君臣的‘嚣张气焰’。
曾几何时,匈奴人派来与汉家交涉的使团,那可都是恨不能站上北阙,将国书内容宣读给全长安人听!
但眼下,兰且屈难却连当众宣读都不敢,只将那封写满美好愿景的匈奴国书,呈到了刘荣面前。
虽说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但也至少得讲究个合理范围;
但兰且屈难带来的这封国书,内容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
以至于兰且屈难这样的匈奴核心贵族,都有些没脸当中宣读了。
天见可怜!
——不过眨眼的功夫,兰且屈难的由衷祈祷,便已经送到了草原每一位有名有姓的神祇面前!
兰且屈难祈祷着;
祈祷着刘荣能从善如流,默默查看过自己带来的国书,而后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同自己客套两句,便安排使团下去休息。
兰且屈难甚至都不敢抱有丝毫侥幸,去幻想刘荣能接受这封国书上的内容。
但刘荣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兰且屈难的祈祷悉数破碎。
“啧啧;”
“这手破字儿写的。”
“都快赶上朕开蒙前的狗爬字了……”
接过宦者令葵五呈上的匈奴国书,扯开嗓子‘嘀咕’了一声,刘荣便呵笑着将眼皮一番。
“中行说死了?”
“朕可是记得,贵主单于送往我汉家的国书,历来都是那阉贼代笔;”
“——中行阉贼旁的不说,那一手小篆可是颇得大家之风,便是朕祖太宗皇帝,也是曾夸赞过的。”
“若是那阉贼尚在,贵主单于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拿出这么一封上不得台面的国书?”
嘴上说着,刘荣还不忘将手中木渎扬了扬,言辞明明带着满满讥讽,语调却听不出丝毫怪异;
就好像这般嘲讽,并非是刘荣的本意,而是刘荣阐述了一个客观事实。
而在刘荣这话说出口之后,兰且屈难暗下又是一阵憋闷,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过话头。
“自先老上单于归于天地之间,曾经的国师中行说便因谋逆之罪,被我主单于流放去了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