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仆直不疑?
太宗皇帝朝平平无奇的中郎,秩六百石,到先帝朝才做了未央宫卫尉;
又在吴楚七国之乱时平乱有功,加官进爵,封了侯做了卫尉,跻身九卿之列,却是众所周知的‘靠爱惜羽毛,彰显德行’做官。
廷尉赵禹?
先帝朝的廷尉左监,比千石的小虾米,上了朝连主动发言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人在过去,都是绝对意义上的小人物——哪怕是丞相刘舍,在三公九卿一级眼中,也同样如此。
但现在,这些人却组成了刘汉政权最高决策层的核心班子,成为了站在汉家权力金字塔最顶部的一群人。
刘荣想做某件事,如果这些人反对,那就算刘荣硬要做,难度也会极高;
反之,只要得到这些人的支持,哪怕刘荣是要手搓歼星舰,也至少不会遇到太大的人为阻碍。
今日,刘荣算是就军功核算制度改革一事,得到了公卿级别重臣的一致支持;
日后具体推行起来,也就不再需要刘荣事事亲为——有这些人在,甚至是有下面,那些愿意捧这几人臭脚的官员在,此事便算是成了大半。
而这件事一旦完成,无论是对于此战之后的程不识,还是汉家日后的军队建设,乃至于民风引导、战争动员,都能起到举足轻重的影响。
这,才是刘荣在眼下——在北墙战事正憨,刘荣自己都还熬着日子,等着开春加冠大婚的微妙时间点,莫名其妙要改革军功核算制度的真正原因。
——保程不识一手,免得战后程不识因‘作战不利’而获罪,只是顺手而为;
为日后的汉匈决战铺路、创造更为积极地政策环境,才是刘荣的真实目的。
政策内容得到决策层的支持,具体措施上,刘荣自然也没忘拉个典型出来,好将口风放出去,以供朝堂内外明白自己的意图。
很不辛:刘荣这次挑选的典型,依旧是历史上,那位‘终老难封’的悲情人物……
“李广为雁门守,战功卓著。”
“为验证李广的才能,调李广为广陵太守,不日赴任。”
“除调任外,别无赏赐、嘉奖。”
刘荣此言一出,众人当即心下了然。
——广陵太守……
曾经的吴国领土,绝对意义上的南方,现直属长安中央的关东临海地区。
做了广陵太守,李广别说再找匈奴人的麻烦了——就算是想见到匈奴人,都得好好想想该枕什么样的枕头,采取什么样的睡姿。
太守平调太守,看似不涉及升、贬,但边郡太守平调内陆——尤其还是北方最前线直接平调南方荆吴,贬官雪藏的意味已是显而易见。
再加上刘荣刻意加上的那句‘不另外赏赐、嘉奖’,就更坐实了李广此次调任,完全就是给李广留个面子……
“臣等,亦深以为然。”
“李广为雁门守,镇守边关,实在是太过屈才;”
“去了广陵,李广一身旷世奇才,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虽不知刘荣为何对李广有如此成见,却也丝毫不影响众人逮着个杆子就往上爬,当即接过话头,顺着说起来李广的‘丰功伟绩’,以及广陵郡这个平台,对李广发挥才能的重要性。
又和众人聊聊了朝中琐事,刘荣便也没再多留众人;
象征性的邀请众人一同用餐过后,便顺势接受了众人的推辞。
待诸重臣各自离去,刘荣这才长呼出一口气,起身走下御街。
走出殿门,来到宣室殿外的长街前,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的看向诸重臣离去时的背影。
发现有人回头看向自己,刘荣还不忘含笑挥挥手;
只心下,刘荣却悠悠发出一声长叹,眉宇间,也悄然涌上一抹不以为人察觉的阴郁。
“公卿眷恋官爵、名禄,对朕予取予求;”
“其他人呢?”
“那些只身彻侯之爵,却无一官半职,赋闲在家的公侯贵戚呢……”
“甚至就连这些人,也未必不会阳奉阴违——当朕的面点头连连,背着朕又暗中下绊子……”
···
“呼~”
“谁说做皇帝容易的?”
“早知道前世,便该考个心理学博士之类……”
“起码这些人在想什么、想做什么,都能肉眼看出些端倪;”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脑细胞死一茬又一茬,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也是一把一把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