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个耿直人,但程不识也并非李广那般,政治智慧无线趋近于负数的蠢货。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程不识和李广,那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李广治军松散,程不识治军极严;
李广打仗,讲的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程不识领兵,却讲一个步步为营——就算是攻打一窝蚂蚁,那也得是掰开架势,按部就班的徐徐推进。
至于政治智慧方面,二人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原本的历史上,飞将军李广在吴楚之乱时,于睢阳城私解梁王将印,以至于犯下了政治立场错误,便此留下了‘李广难封’的千古奇谈。
而同一时期的程不识,却是先后侍奉汉景帝刘启、窦太皇太后、汉武帝刘彻,非但没有在这错综复杂的政治局势中站错队,反倒还得到了这先后三位‘皇帝’的一致认可。
天子启觉得程不识忠臣、稳重;
窦太后觉得程不识本分、可靠。
就连汉武大帝,在险些被祖母窦太后废黜皇位之后,也依旧对这位窦太后身边的大将满含敬意,更完全没有因为程不识‘太后心腹’的身份,而对程不识有哪怕半点不信任。
这样的政治智慧,刘荣只想扬天长呼:周亚夫,你可学着点儿吧……
“是少府啊~”
“嘿;”
“怪不得。”
知道了那幕后指点栗氏的高人是谁,刘荣当即便心下了然。
——对于外戚而言,什么出将入相,位列王侯,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真正能让这个群体为之痴狂的——至少是在如今汉家,真正能让外戚们趋之若鹜的,是少府内帑!
没办法;
馆陶公主刘嫖的榜样,实在是让人眼馋得紧。
若是能和少府打好关系,单就是一个自由出入少府内帑的特权,都足以让外戚们为之癫狂。
与这样庞大,且‘粗水长流’的长期利益相比,眼前的三瓜俩枣,却是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这才对嘛~”
“栗氏,怎么可能开窍呢?”
“——那可是栗氏啊……”
“若不是有更大的利益,又怎么可能……”
想明白其中关键,刘荣便也就此安下心来,将双手背负于身后,漫步于乡野之间,悠然自得的欣赏起道路两侧的风景。
——窦广国的庄园,位于上林猎场内数里,主打一个‘偏远僻静’;
但从窦广国的庄园前往博望苑,却也只是围着猎场走那么十几里的事儿。
刘荣当然不可能徒步坐这十公里;
但稍微走这么一段,顺带散散心、解解乏,却也是不无不可……
“上林苑今年的秋收,当是比渭北还好一些吧?”
“也不知我博望苑……”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程不识所能回答的了。
便见程不识识趣的侧移一步,将刘荣身旁的位置让开,不片刻,太子洗马汲黯便出现在了刘荣身旁。
“上林苑今岁的佃田,亩产为三石七斗;少府留着自种的官田,则为三石四斗。”
“博望苑稍差些——凡博望苑佃田,均亩产三石半。”
“至于官田,则勉强到了三石……”
不出刘荣所料:博望苑的粮食产量,受到了自己这个太子储君的影响。
——原本努力的佃农们,因为自己被划入太子私苑,又得了诸多赏赐,而生出了短暂的怠惰;
虽然这短暂的、源于本能的怠惰,会很快反弹成巨大的动力,但至少今年年末的大计,刘荣想凭博望苑挺直腰杆,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罢了~”
“再低,也总好过粉饰太平,动用太子储君的能量,去硬拔粮产。”
“——慢慢来吧。”
“左右这博望苑,也不是过了今年,便不再是孤的私苑了……”
似是自怨自艾的一番话,便算是为程不识、汲黯等一众太子宫属臣,解答了心中疑惑。
——年末就是大计了,太子为什么不动用一些能量,甚至是非常手段,来拼上一把呢?
刘荣给出的答案是:与其作假,又或是靠太子宫的能量,硬堆出一个超高产量,还不如脚踏实地。
至于年末大计,若刘荣还只是储君,手里只有这一件事,那确实是有必要动用一些非常手段。
但刘荣都已经是监国太子了——哪怕是暂时监国,也已经没必要凭着这些粗枝末节,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了。
“走吧。”
“去博望苑看看。”
“想来少府忙活这么些日子,孤交代的事,也都办的差不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