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人各有命

“如果我想把这次的事办好,把关中的粮价平抑下去,馆陶姑母的堂邑侯府,便是怎都要走上一遭的。”

“——太子妃也好,少府瓷器也罢,总归是能喂饱馆陶姑母的肚子,好让馆陶姑母出面,让功侯贵戚把伸向粮食的手,再原封不动的收回去。”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父皇此番要考验我的题目,当真是‘平抑粮价’这四个大字……”

···

“如果是,那我去寻馆陶姑母,自是不无不可。”

“——便是父皇当年,也曾为了稳固自己的储位,而寻得了东宫薄太后的帮助。”

“也正是父皇那一次求助东宫,才有了彼时的太子妃薄氏、如今的薄皇后。”

“但倘若父皇的考题,并非是平抑粮价呢?”

“如果父皇想要的,并非是‘太子平抑粮价’的结果,而是要看我在平抑粮价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手段呢?”

说着,刘荣不由又是一阵摇头叹息。

“若是后者,那我寻馆陶姑母来解决此事,那和交白卷,又有什么区别呢……”

刘荣的一番话,无疑是让在场的兄弟众人陷入沉思。

而刘荣此刻,想的却是比这八个弟弟加起来,所想的东西都还更多些。

——还有一件事,刘荣没跟弟弟们说。

不知道是不是多年来,在宫中养出来的敏锐嗅觉:刘荣总觉得关中这次粮价上涨,背后未必就没有那位姑母的手笔!

如果只是商人们具体操作,功侯贵戚们背后操纵,那刘荣确实可以通过刘嫖这个中间人,来和功侯贵戚们达成妥协。

比如在其他方面,给予功侯贵戚们一定补偿,以换取功侯们在粮食的事上,不站在刘荣的对立面之类。

但倘若刘荣猜对了——关中此次粮价上涨,当真是馆陶公主刘嫖在背后操盘,那一切,就都要变得复杂许多了……

“商人们想多赚钱,功侯们想多捞一笔,馆陶姑母插手分杯羹,自是再正常不过。”

“——于是,父皇便‘因势导利’,让我去平抑粮价,看我在面对馆陶姑母时,究竟会采取怎样的措施。”

“是向馆陶姑母妥协,付出至少一个太子妃得价码,来解决这场‘太子首考’?”

“还是给出另外的答案,来让老爷子眼前一亮/大跌眼镜……”

如是想着,刘荣终又是一声长叹,旋即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想来此刻,馆陶姑母心里,已经是乐开花了吧?”

“——知道负责平抑粮价的是我,便料定我必定会登门,低声下气的求馆陶姑母出手;”

“怕是连价码,馆陶姑母都已经在暗下加了好几回……”

半带自嘲,半带苦涩的一番话,惹得兄弟众人再度低下头去,重新陷入各自的思绪之中。

有庆幸自己不是皇长子,不用过这种非人般的日子的(如某位临江王);

有为刘荣的才智、心思缜密赞叹不已,自诩不如的;

自也有河间王刘德这样,即便已经获封为宗亲诸侯,也依旧习惯性为大哥谋算的。

“太子妃的事儿,大哥应该要在馆陶姑母那里受点气。”

“再有便是母亲那边,大哥要费点心思,让母亲在馆陶姑母泄愤的时候,尽量别再闹出乱子出来。”

“至于少府瓷器,本就已经归了父皇、归了宗社,不是大哥能把握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替馆陶姑母求得一二成分利。”

“若除此之外,馆陶姑母还另有所求……”

话音未落,一只细嫩却又有力的大手,只冷不丁的落在刘德肩上,将刘德赶到嘴边的话生生止住。

待刘德顺着那只手缓缓抬起头,引入眼帘的,是刘荣那张隐约带着疲惫,更多却是自信、从容的笑容。

“这些年,辛苦老二了。”

“尤其是老三性子直,不长于谋算。”

“——苦了老二,为我这个做大哥的筹谋。”

说着,刘荣再稍一翘嘴角,手也在刘德肩上又拍了拍,才将手收回,重新握住缰绳。

眼睛虽仍是看着二弟刘德,但嘴里的话,却分明是说给兄弟众人听的。

“人各有命。”

···

“弟弟们封了王,就了藩,便是治国安民,镇守一方的命。”

“我做了太子储君,便是亲力亲为——以一己之力,为天下谋算的命。”

“各认其命,各安其分。”

“此,谓天道也……”

语调平和,却也颇有些意味深长的一语道出口,刘荣也不忘驱马回过身,正对向弟弟们,郑重其事的拱起手。

见此,兄弟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也是齐齐拱手,对刘荣深深一拜。

“太子长兄谆谆教诲,弟等,铭记……”

兄弟众人一对拜,原本还算轻松惬意的氛围,只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寂。

临江王刘淤左顾右盼,似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江都王刘非再三看向四哥刘余,明显是迫切需要得到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