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也是想看看这么做,能不能有什么意外惊喜?”
如是想着,刘荣满是惆怅的面容之上,也随之涌现出一抹笑意。
这,就是汉家的太子储君,能让后世的储君太子,妒忌到酸掉大牙的特权。
——汉家的太子,哪怕扬言说‘想试试看用嘴吹气,能不能把太阳给吹灭’,汉家的天子,也绝对不会第一时间否定。
而是会说:那你试试看吧;
试试看这么做,能得出个什么成果。
绝大多数时候,汉天子对储君太子的异想天开,都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做成了,国家能多个手段、方略,或是成果;
就算没做成,也权当是让异想天开的储君碰碰鼻子,受受挫折,好磨砺一番性子。
怎么都不亏。
在这个二元政体为主导的汉家,以太子储君的身份,提出‘后宫不得干政’,并得到了天子启‘可以试试’的默许,刘荣已经非常知足。
剩下的,就要看刘荣接下来,能给出怎样的最终答卷了。
天子启不抱希望,更多是想借此,来搓搓太子荣的锐气;
但对这件事,太子刘荣,成竹在胸……
“后宫不得干政,只是主导思想而已……”
“又不是非得摆在明面上?”
“就如当年,先帝将齐国一分为七、将淮南国一分为三;”
“明面上,不也将贾谊的《治安策》,以及‘推恩诸子’的法子给否了吗?”
如是想着,刘荣脚下的步子也轻快起来,以较平常稍快的速度,朝着凤凰殿走去。
母亲栗姬,怕是对自己望眼欲穿;
弟弟们,应该也很想自己——至少是很想那段有大哥在,不用为母亲头疼的日子……
·
·
·
“母亲,消瘦了……”
在凤凰殿殿门内,碰上正趴着门缝往外看的母亲栗姬,刘荣便带着由衷笑意,安抚着泪流不止的母亲,回到了正殿之内。
才刚落座,便发现手臂被母亲紧紧抱住,俨然一副‘再也不放我儿走了’的架势,刘荣百感交集之下,也只吐出这么一句:母亲,消瘦了……
“哪、哪有;”
“不过是、是先前发了福,怕失了体态……”
听刘荣说起自己消瘦,栗姬只下意识一阵心虚,赶忙寻找起托词。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又被泪水蒙了眼,只将刘荣的手臂紧紧抱住,强压着声线啜泣起来。
而在一旁,玄冥二少——刘德、刘淤兄弟俩,虽然没有如栗姬这般激动,但也是嘴角噙笑,眼含热泪;
若不是母亲在,当也会扑上前,一左一右抱住长兄。
感受着这浓浓爱意,纵然是腊月凛冬,刘荣也被一阵莫名的温暖所包裹。
——刘荣知道,那暖意的来源,并非殿内的暖炉。
也不是母亲这片刻之内,便沾湿自己小半件衣袍的泪水……
“母亲莫哭,莫哭……”
“儿,这不是回来了吗?”
“非但回来了,还做了太子呢。”
“母亲,不是一直想让儿做太子,好让母亲搬去椒房殿吗?”
听闻刘荣这番温声细语的安抚,栗姬依旧紧抱着刘荣的手臂,只垂泪抬起头,噘嘴摇头道:“不要了。”
“都不要了。”
“什么太子、皇后,什么太子宫、椒房殿——都不要了。”
“只要我儿好好的,怎么都成……”
“只要我儿好好的,这凤凰殿,也容得下我母子……”
见母亲这副大彻大悟,又生怕刘荣再离开自己,跑去战场冒险的哀戚之态,刘荣感动之余,也不忘将疑惑地目光,撒向一旁同样含笑垂泪的二弟刘德。
——什么情况?
——怎么吓成这样了?
感受到兄长用眼神发来的讯息,刘德却并没有着急作答;
就这么嘴角噙笑,眼含热泪,满是感慨的看着母亲栗姬,抱着大哥刘荣手臂又哭了好一会儿。
直到母亲稍平复下情绪,也勉强将刘荣的手臂松开,却仍不忘紧紧握住刘荣的一只手,刘德才笑着低下头,用指尖抠了下眼角。
而后,才感慨的长叹一口气。
“大哥刚从长安启程,宫内,便冒出了王夫人‘梦日入怀’,而后才有小十的流言。”
“一开始,母亲还没怎么当回事,只怒那王娡居心叵测,大哥在的时候不敢造次,大哥一走,就闹出这等事来。”
“只是随后,梁王叔就又开始日日血书求援,之后更直接跑来了长安。”
“虽然朝堂对外说,是胜负已定,战事也已经基本结束,梁王叔才入朝,但宫里也不乏有人说:是睢阳太过险恶,梁王叔才跑回长安,以保全性命……”
说着,刘德也不由侧身看了眼刘淤,又嘿笑着正过头,面带自嘲嗤嗤笑了起来。
“便是弟和老三,都一度信以为真——以为睢阳当真凶险万分,都把梁王叔吓的跑回了长安。”
“梁王叔都‘苟且偷生’跑回了长安,大哥却又迟迟不归,莫说是母亲,就连弟,心里都不免有些担忧了……”
听闻二弟刘德此言,刘荣只一阵哑然。
梁王刘武半场开香槟,吴楚未灭便先朝长安,在刘荣看来,只是想要先发制人,早点来长安筹谋布局,争那虚无缥缈的储君皇太弟之位。
对此,刘荣以静制动作为应对,将梁王刘武没来得及吃下的军功,细嚼慢咽的吃了个干净,才慢悠悠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远途。
刘荣也确实想过:如果梁王刘武‘先朝长安’的举动,被坊间曲解为怯战逃亡,应该能为自己省不少事。
却不曾想:在家人眼中,最重要的,始终是自己的安危;
与自己的安危相比,什么争储、夺嫡,什么筹谋布局,都不如一桩流言来的重要。
“梁王叔怯战而逃,回长安偷生,大哥久战睢阳,迟迟不归;”
“宫内外,王夫人‘梦日入怀’的流言又愈传愈烈,父皇却对此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