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这份诏书是通知吴王刘濞:你的会稽、豫章二郡被削夺了,倒不如说这,是天子启给吴王刘濞下的战书。
——来啊!
——举兵啊!!
——谋逆啊!!!
——叛乱呐!!!!
意识到这一点,原本还打算捏着鼻子,勉强接受天子启以《削藩策》逼反吴王刘濞的朝臣百官,顿时便群情激昂了起来。
天子启这一手,实在太糙、太心急;
非但会出乎吴王刘濞的预料,也同样大大出乎了长安朝堂的预料。
如果真送这么一份诏书去吴国,那被天子启打个措手不及的,可就不单只有吴王刘濞了……
三月,朝中比二千石以上的重臣,便有不下十人先后入宫,劝天子启稍微耐心一些,别这么心急,再准备准备;
四月,劝谏天子启的人群中,开始出现九卿的身影:廷尉张欧。
但对于这位从太子宫时起,便一直跟在身边的潜邸心腹,天子启的态度,再一次表明坚定不移的立场。
——廷尉张欧,德不配位,居廷尉而不能断冤屈,得死囚而不敢斩其头,即日罢免!
五月,御史大夫陶青请求入宫觐见,天子启直接拒绝接见!
六月,东宫窦太后遣人来问……
就这么拉扯到秋七月,此事,才终于在天子启的独断专权,以及东宫窦太后的默认下盖棺定论。
吴王刘濞,坐大逆,削会稽、豫章二郡!
诏书即日启程,发往吴都广陵!
尘埃落定,已成定局,长安朝堂也只得迅速接受这个既定事实,开始飞快筹备起应对反叛的准备事宜。
直到一个月后,那支汇集全天下人目光的使节队伍,才终于磨磨蹭蹭的抵达了广陵城。
这一日,广陵城上空,万里无云。
这一日,广陵城之内,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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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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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夺会稽、豫章二郡?”
天子启新元二年,秋八月。
吴都广陵,西城门外。
吴王君臣上下,早早便等候在了城门外,迎接长安来的天子使节。
已年过花甲的吴王刘濞,更是拄着那根先太宗孝文皇帝亲自赐下的鸠杖,颤巍巍屹立于人群前方。
自那年轻使节手中接过天子诏,只大致扫了一眼,吴王刘濞便抬起头,将深邃的目光,撒向面前那说起话来,都已经有些磕绊的年轻使节。
“这,当真是长安天子的诏书,而非你这孺子随笔胡写?”
煞有其事的发出一问,刘濞还不忘将手中天子诏往前扬了扬,似是真的很难判断这封诏书的真实性。
见刘濞这般作态,那年轻使节当下又是一慌,甚至还猛地咽了一口唾沫!
眼带惊惧的凝望向刘濞目光深处,又用力攥紧手中,那杆象征着至高权柄的三重节牦。
感觉心里踏实了些,才开口拌蒜道:“吴王莫、莫需多言!”
“只顿、顿首顿首,谨奉、奉诏便是……”
很显然,这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天子使,也清楚这一番使命凶险万分。
只那‘天使’二字,以及手中节牦带给自己的底气,终还是支撑着这位年轻人,勉强说出了自己该说的话。
但也就仅限于这几句话了……
“长安天子,果真要这般欺辱寡人吗……”
···
“长安的皇帝,当真不念及宗亲情谊?!”
先是落寞的一声低喃,后又是陡然一声呼号;
吓得面前使节身形一颤,吴王刘濞那苍老、萧瑟,甚至还带些慈蔼的面庞,才终于随着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再次映入使节眼帘。
咕噜!
年轻使节再咽一口唾沫,脸颊两侧,已尽为汗水所沁湿;
而在这万众瞩目之下,吴王刘濞又再度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天子诏。
呆立许久,终突兀冷笑一笑,将手中诏书双头抬到嘴边,狠狠醒了一把鼻涕……
“噗~~~~!”
“额啊~”
···
“年纪大喽~”
“才吹这么一会儿风,便都有些站不住了……”
轻描淡写的道出一语,刘濞便淡然侧过身去,期间不忘再用那张天子诏擦擦鼻翼,再将其随手丢给身旁的亲卫。
“赏你了。”
“万莫轻慢了这‘天子诏’。”
语调中若有似无的讥讽,只惹得那亲卫一时疑惑起来,一众吴国朝臣、将帅,却当即一阵哈哈大笑。
眼睁睁看着那封沾了不明液体的天子诏,被吴王刘濞如擦脚布般,随手扔给身旁的亲卫,那年轻使节只一阵牙槽猛颤,却不知是惧是怒。
刘濞却并没在再理会使节团,只侧过身,用眼角撇了眼那高高扬起的节牦,便对身旁的将官一摆手。
“拿了使节,毁了节牦。”
“——便在今日,广陵城头。”
“寡人,要祭旗开拔!”
众将官轰然应诺,使节队伍不眨眼间便已被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