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路都是黄土山路,坑坑洼洼的,所以刚才就没让胡局长送过来。这会儿周易正琢磨要背着母亲走过去,就见迎面走来一男一女,女的抱了个五六岁的男孩子。男的大概有四十左右,头上包裹着白头巾,穿着白布搭裢,露出的膀子上全是疙瘩肉,手里推了辆独轮车。
“爷爷,奶奶,叔......”
男孩儿手里握着个油光锃亮的猪蹄,叫了一声,就又低头专心啃起来。周易却是有些纳闷儿。听老爸说当年爷爷这一脉被大爷爷逼走楚都,连祖传的鱼鳞紫金锅都失去了;按说自己一家人应该属于不受欢迎的客人。怎么还有人迎出村儿来,看样子还挺热乎的。
“小易,这是你大柱哥。他父亲当年是被你爷爷认做干儿子的,也跟着改姓了周......”
周茂通一说周易才明白。记得老爸提起过,老家的周氏血脉分三枝儿,大爷爷一脉、自己爷爷一脉、三爷爷一脉。三爷爷娶妻生子后就离家当了兵,也没见回来过,家人都猜测他老人家是在战场上光荣了;大爷爷这一脉最为茂盛,爷爷这一脉就比较凋零了。如今就是自己千顷地一根苗。
周氏家族除了这三枝血脉外,更多的是陆续投到周家店的外来人。早年间战火连绵、农民的日子不好过,周家有卤菜的手艺,又靠着大原府,生意十分兴隆,慢慢就有一些附近村子或者外乡的破落户投入了周家,周家刚好也需要劳动力。就让他们改了姓。几十上百年下来,这些也就成了周家族人,其中有些和周家血脉处的不错,尽有认了干亲的。估计这位大柱哥的父亲就是如此。
“大柱哥你好......哎呦,这是你的孩子啊,怎么这么小?虎头虎脑的太可爱了,仓娃,快让叔叔抱下,叔叔给你糖吃。”
这孩子让周易不由想起了小叶子,临来的时候,他把叶子暂时托付给了刘蓉蓉,也不知道这个小鬼头会不会调皮。
“叔叔好,仓娃要糖吃。”
一听有糖吃,男孩儿眼睛放光,也不顾生了,一头就扎进了周易的怀里,嚷嚷个不停。周易脸一红,他哪儿有糖啊?可对孩子是万万不能失信的,忙掏出钱包,取出二百块钱塞进仓娃手里:“叔叔给钱,仓娃自己去买糖吃吧。”
五六岁的孩子已经知道‘老人头’能换来糖果和玩具了,仓娃也不傻,叫了声:“谢谢叔叔......”又把眼睛望向了周茂通老两口儿。
“这孩子可真逗......”李秀芬看着仓娃,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也掏出五百块钱来。
“哎,可不敢可不敢......叔叔婶子、大兄弟,不能这样惯孩子啊。”
周大柱一看急了,忙拦住了李秀芬,还要把仓娃手里的钱抢下来还给周易,弄得这孩子眼泪汪汪的。
“大柱!这是给孩子的,你跟着起什么劲儿呢?不收就是看不起你叔了。”最后还是周茂通瞪了眼,周大柱才犹犹豫豫地把钱收下。
收起钱后,周大柱笑得更憨厚了。把周父周母让到了独轮车上,他推着车,家里的抱着孩子走在前面,一路跟周易聊着,向村内走去。
越接近村子肉香味儿就越浓烈,周易是厨神级的鼻子,一闻就知道哪家的肉快熟了、哪家的肉缺少了作料、哪家做得最是地道,说是香飘三里都不为过......其中最好的味道,却是从村子最高处的窑洞中传出来的。
周家店靠着太行山脉,所以窑洞是一排排递增上去的。最高处足足有二三十个窑洞,却是被围成了两个院子,都是红墙碧瓦、高两米的黑漆大门,一看就是这村里的大户。这两家飘出的卤肉香气,可以说是盖压全村,高了不止一筹。
“不要看了,那是你大大爷家,旁边是你二大爷家,都是你大爷爷那一脉的。回头吃过了饭,我带你去拜访一下。关系好不好是一回事儿,礼数是要到的,不然还要反过来被人家挑理儿......”
周茂通哼了一声。他千里迢迢的赶来,之前就通知了大柱子,大柱子是指定要告诉这两位堂哥的,可人家老的没动、小的也没见出来,这让他很是不爽。
“叔,要鹅说就不去了。这些年鹅们没被他们照顾过,还没少了欺负,鹅是不会去的。劝您也别去了。”
大柱子气哼哼地道:“大家都在卤肉呢,三天后祭祖选三牲,鹅主打的就是猪头。等鹅赢了,您在祖宗坟前还能没有一席?也不用远远地站着看了......”
原来是祭祖选三牲,怪不得家家都铆足了劲儿的卤肉呢。周易看眼大柱子暗暗摇头,不用比了,一闻味儿就知道,全村的卤肉就是大大爷家的好,明显不是一个级别啊。可大柱哥刚才说什么?祭祖的时候老爸要远远的站着看。这是什么规矩?
不过这话也就是在心里想,周易没仔细问。怕惹老爸不高兴。
“哼,那可未必......”
周茂通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按说坐在独轮车上,累得该是周大柱才对嘛。
“大!鹅大回来了......”(当地人称爹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