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他可以给,但绝对不是这样被儿子逼到床前,待他缓和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沈逸清,“逸清,朕待你不薄啊。”
沈逸清不接话也不以为意,缓缓去将地上的纸笔捡了起来,向着燕帝淡声道,“父皇,你当年起事,为了林家的兵,将我母妃贬为平妻,又娶了林氏为正妻。若非如此,我母妃本应为皇后,我也应当是嫡子,名正言顺,又何须你这般惺惺作态?”
燕帝如鲠在喉哑声道,“原来此事你一直记恨在心。”
“不错,父皇,你一直都跟母妃说她才是你心底珍爱的人,你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夫君另娶新人?!什么珍爱,不过是你哄骗她的说辞罢了。林后为了你入邺为质,林家满门尽丧,你却连个谥号都吝啬给,长信侯一家为国尽忠,你却将李妃打入冷宫,七弟为此还担了虚名。陈氏为你尽忠效力,三弟却是你用来平衡七弟的筹码,陈淑妃至今被拘禁在宫中,不得踏出门半步。春闱你将裴氏的人和五弟的人点在一起,引他们自相残杀。”
沈逸清轻轻叹了口气,“父皇,你说我母妃是你最爱的人,你最爱的其实是你自己啊。这么多真心待你的人,你又对得起哪个?你这一辈子愧对这么多人,就不要再打着为儿臣好的旗号了,儿臣受不起。”
他讥讽一笑,“就连秦陵,他数次舍命救你于危难,早已将你当作亲兄弟一般,你都能对他下手。”
秦臻心头一跳,秦陵的死难道另有原因?这是吃瓜又吃到自己家了?
房内沈暮宸早已退在一旁,神情自若,任由燕帝父子俩对峙,直到听到了这里,他眸中才有了波澜。
燕帝望着沈逸清眼神复杂,“你怎么会知道?”
沈逸清道,“十四岁那年我去御书房,你不在,不巧我看到了你桌上还没合起来的密函,没多久秦陵便战死了。你令人制造秦陵被敌人杀死的假象,这也就罢了,你明知秦世子和秦夫人孤儿寡母境况窘迫,却从未实际帮助过他们,只是拿秦世子做出一副贤君的样子给臣子们看。”
他顿了顿又道,“待你如手足的人,你都下得去手?有这么多的前车之鉴,儿臣又怎么能相信,你说把皇位传给我不是一句空话?你要我如何相信?”
燕帝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在沈逸清的控诉中,颓唐下来,整个人迅速灰败下去,这一瞬间仿若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喃喃道,“是啊,朕这一辈子是辜负了很多人,但朕也是身不由己。没有林氏的兵,何来大燕?不杀长信侯,任由李氏娘家坐大逼朕退位?不扶持老三压制旁人,又如何平衡你们兄弟间的势力。”
燕帝突然意识到沈暮宸还在,自己说太多了,他叹息一声,“朕这辈子唯一错杀的,大约就是秦陵了,你说的对,所有人中,朕唯一愧对的人就是秦陵,朕就算是死了,也无颜去地下见他。”
沈逸清也叹了口气,“父皇再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还是赶快拟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