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一刻不停继续道,“学生曾听闻,承和二十三年,圣上与诸位被困幽州,若非先后入邺为质,换得一时喘息之机,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先后与陛下鹣鲽情深,自是不忍看陛下身陷囹圄,这才举身赴邺。但若是说先后对各位有再生之恩亦不为过。然而严大人非但无视这份活命之恩,还一直揪着她的名节不放,可不正是忘恩负义么?敢问严大人,倘若当时大邺点名要严大人的妻女入邺为质才肯解幽州之围,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她毫不避讳地提起了帝王家这段不光彩的往事,勤政殿内一片沉寂,几位老臣想起当年的险境,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还从未有人向严振松提过这种假设,他一时被问住了,不过到底是多年宦海沉浮,他几乎瞬间就做出了判断,“若是献上妻女便能解圣上之围,本官自然是愿意的。”
秦臻叹了口气又道,“严夫人和严小姐可愿意听从你的安排?若是她们执着于名节,宁可一死也要守节,那又如何是好?若是这样,严大人是会将她们强行献出?还是像你说的,名节为重?让她们一死以全名节?”
严振松登时哑然。。。这问题机锋暗藏,到处都是陷阱,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如果他枉顾妻女名节和性命,强行将人送去做人质,那就是枉为人夫人父,搞不好还要落个献女求荣的骂名。。。
若是依着他刚刚的立场,让妻女宁死也要守节,那便是置陛下安危于不顾了。。。
众臣目光闪烁,现在的秦世子何止是灵台一片清明,这位根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番犀利的措辞看似在质问,实则是挖了两个大坑让严振松选,严振松不管选哪个都一样是跳进坑里。
这还是以前那个傻子吗?竟然将朝廷的二品大员逼得无言以对。
秦臻见他踌躇不语,便继续道,“先后大义,不肯让陛下为难,不惜为千千万万的大燕子民奉上自己的性命,林氏一族为保家国更是不惜牺牲了全族。然而严大人目光短浅狭隘,只看到先后名节有损,至于她让幽都百姓免于战乱,救人于危难,林氏全族上上下下几百口性命,您是视而不见啊。我也不知您是真瞎还是装瞎。只是有件事不要忘了,您严大人当时身处幽州,也是受益者之一,我想先后若是尚在,她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定然不求你知恩图报,但也求你别落井下石。”
严振松正了正神色,严肃道,“本官身为礼部之首,自然要担起这份职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本官自以为家中妻女皆为识大体之人,必不会让本官陷入两难的境地。本官的的确确受益于先后,一直都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但秦世子有句话说错了,这份恩情是先后主动施予本官的,本官当年可未曾逼迫过她。”
秦臻轻轻鼓了鼓掌,对他竖起大拇指,“牛逼!学生只问您会做出什么选择,您倒是懂得避重就轻,把问题直接推给了妻女,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正所谓,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就是你严大人!也不知先后在九泉之下听到你的话是何感想?恩情与名节,一码归一码,不要混为一谈。既然您不屑受先后这份恩情,那便请严大人一家老小即刻自尽,先将这条命还给先后,以彰显决计不肯受她恩惠的决心。待到了地下,您这礼部尚书再去找先后清算名节一事,也算有几分底气。我可真替先后不值啊,怎么就救了你这种狼心狗肺之人?”
此时不光是严振松,在场众臣的脸色都十分精彩。秦世子刚刚恭维人很有一套,现在骂起人来也是横扫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