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继?哼”躲在陈远国身后的朱玲玲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尽是愤愤不平:“要是过继就好了,最起码还能找个人家有个归宿,怕就怕枕边人为了那仨瓜俩枣把你当猪肉切给别人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一梅师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被自己打得披头散发的朱玲玲。
“小妹妹,我同你讲,像我这样的半老徐娘,谁会看得上我呀,连给别人端洗脚水怕是都会被嫌弃吧,我家那死鬼,为了几个酒钱,还真打起了我的注意,我好歹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他怎么狠得下心,把我的心我的肝就这样卖给那些疯子了?”朱玲玲摸着自己已经红肿的脸庞,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眼里的光在说到这里时尽数散尽,我无法想象,是经历了多残酷的事情,才会在一个人脸上出现如此绝望的神情。
“是一个巨大的网”周一补充道。
“网?”连平时最爱嬉皮笑脸的陈远国也笑不出来了。
“是的,这是一张巨大的专门为有钱人铺下的网,有买卖的,有拐骗的,还有强抢的,用尽各种方法带走妇女,然后像杀猪杀牛般,把我们这些人的健康器官取出来,为那些有病的富豪续命”周一说得很平静,说完以后竟然莞尔一笑:“你说我们这些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贱,活不好都算了,还要沦为任人宰割的牛羊”
“那你们怎么不去报警,揭发这些畜生的恶行呢?”我有些听不下去了,如果事实如此,那么该是怎样的恶人,才能做到把一个健康的活人开膛破肚呢?
“报警?呵呵”角落里响起一个很清脆的声音,站起来的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儿,看起来和一梅师伯差不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哥哥你真天真,你以为我没去求助过吗?可是我爹又去警察局把我接了回去,给我好一顿毒打,还饿了我一个星期不让我吃饭,最后目送那所谓的接亲的男人把我接走了,我可亲眼看到爹爹那荷包被钱塞得鼓鼓囊囊的,眼睛都笑得睁不开了,你说,他真的不知道那男人把我买走是为了什么吗?真的是为了娶一个农村丫头回去当媳妇儿?”
听到这里,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开始咚咚直打鼓,一股不安的情绪弥漫开来,我突然想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就是在我第二天去到影院找小香香买花生米时,看着大门口停着一台很酷的摩托车,一问才知,这是小香香哥哥夏老大才从城里提回来的新车,用的正是小香香的聘礼钱。当时我还挺为小香香高兴的,能下这么多聘礼的大学教授,一定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吧,经济条件也一定很不错,那么小香香嫁过去日子肯定过得比现在舒服,现在一回想,一个有钱的大学教授为什么非要重金迎娶一个只上过小学的乡野女孩,还娶得这么的仓促,连夜就把人给接走了,点都不合情理。刚才我只是觉得能犯下如此杀孽的人很可恶,但是这针不扎自己身上永远是不能感同身受的,我年幼懵懂的心里曾把小香香当作如初恋一般的美好存在,可当时的她就面临着如周一一般艰险的处境,而我却像个傻子一样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还在那里暗自得意,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心中一抽,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主,
“槐生哥哥,余淮生,你怎么?”身旁的一梅师伯感受到了我情绪上的变化,她先是拍了我一下,见我没反应,接着又喊我的名字,我仍是呆若木鸡,她便踮起脚尖扇了一下我的后脑勺,我这才回过神来。
“周一你告诉我,你见过一个叫做夏香香的女孩儿吗?”我并未理会一梅师伯,而是看向周一。
“夏香香.没有呢”面对我突然的发问,周一想了一下,摇摇头。
“周一,你再好好想想,她头发很长,眼下有一颗很大的痣,她是我很好的朋友,麻烦你,你再想一想,到底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我求求你了”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紧握住周一瘦弱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当我还是懵懂少年时,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以后的媳妇儿会不会就如同小香香一般,性格率真笑起来很干净,虽然后面得知小香香已嫁为他人妇,我算是暗恋无果,但我仍旧很开心,因为心里边儿的女孩最终有了一个美好的归宿,也算是以另外的一种方式开花结果了,至少这些年,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刚才那个小女孩儿站起身来说的那一番话,如同冬日惊雷,彻底粉碎了我心里最美好的幻想,我明白,时隔几年,要是小香香真的是被她大哥卖给别人做器官容器的话,那么她活下来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但是一梅师伯之前不是说过吗,人呀,总是喜欢带着一丝希望去做一些明知徒劳的事情,而我现在的疯狂,也是同我心里面那一点儿侥幸拉扯而已。
“你闹够了没有?”陈远国上前拉住疯狂的我,就周一那单薄的肩膀,估计再被我摇两下就得散架了。
“陈远国,你知道吗,我当时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小香香嫁了出去,我真是蠢呀!”我对着陈远国一阵歇斯底里,我无法接受,记忆里最美好的东西被人当成案板上待宰的羔羊:“当时我要是再多想想,或是劝一劝,会不会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在家裹着围裙带着娃的农村妇女呢?”
“时隔好几年,万一她是真的幸运呢,你这娃儿,这么能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陈远国扯着嗓子对我喊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