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本姓其实并不姓陈,而是姓刘,却因为过继给母族,所以改姓了陈。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徐宣未必会对陈矫有如此之大的敌意,可偏偏陈矫却娶了他本族刘家的女子为妻,这一点让内直外方的徐宣如何能接受得了。
在徐宣看来,说陈矫乱伦都不为过的。
对于徐宣的指责,陈矫也只能唾面自干,毕竟这個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不对。
陈矫的两个儿子也非常有意思,分别把陈矫矛盾性格中的两个极端给继承的淋漓尽致。
长子陈本,继承了陈矫纯朴、务实的个性,次子陈骞,则继承了陈矫性格中深谋,利己的一面。
听到张昭说这是刘备第三次征召他了,徐宣和陈矫的反应略有不同。
徐宣眉头紧皱,似有话要说,而陈矫则是面露震惊,目显艳羡。
徐宣果然没忍耐多久,直接开口道:“宣有一问,如鲠在喉,还请子布公不吝解答。”
张昭既然愿意把这事告诉徐宣,就知道对方必定会有话要说,也不意外,直接点头道:“宝坚可畅所欲言。”
徐宣立刻接道:“玄德公乃是汉室宗亲,得陶恭祖之让,接掌我州。自他入徐州之后,勤修政务,省吃俭用,收拢流民,安排屯田。又于州中征辟贤能,斥退小人,徐州地方,为之一清。我即便在江东,也听闻方伯之声威,尤其雷霆一动,臧霸臣服,雄兵南下,袁绥束手,此天赐我良牧也。”
“宝坚无知,敢问子布公缘何不受征辟?”
张昭叹息一声,他就知道徐宣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于是才让他畅所欲言,也好引出自己的解释:“不瞒宝坚,玄德公在徐州的种种政绩,我也是看在眼里,很是钦佩。只是先前因陶公之故,使我心灰意冷,只想苟全性命,因此拒绝了玄德公所征辟。”
“虽蒙玄德公不弃,再度征辟,可昭肉眼凡胎,不识明主,如何还有颜面再应辟呢?”
听了张昭的话后,徐宣和陈矫都明白了过来。
张昭一方面是颜面有损,一方面也是顾虑名声。
张昭既觉得自己在刘备落魄的时候没有应辟,现在应辟,岂非有坐享其成之嫌疑。
眼下刘备一统徐州,声势大振,他在这时候投效对方,岂不是更显得他张昭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了?
张昭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拒绝了刘备的第二次征辟。
张昭心里是相当后悔的,倒不是贪恋官位,而是刘备的表现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而他竟然因为陶谦的关系厌屋及乌,错过了这样的明主。
张昭现在不过四十,身体健康,正是一个人政治年龄的黄金时段。
拒绝陶谦的征辟,那是张昭宁缺毋滥,看穿陶谦不是明主,更看不惯陶谦亲小人,远贤才的可鄙行径。但这不代表张昭就真的不想出仕了。
刘备虽然是接的陶谦的班,可为人性格,治政手段,与陶谦竟截然不同。
两次征辟被拒,不但没有任何怒意,竟然还来征辟第三次。
想想陶谦当初怎么干的?
那简直可以称之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刘备现在的同他一比,德行宛如贤君。
听完张昭的解释之后,徐宣奋然说道:“子布公何其愚也。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子布公既已知晓自己的过失,如今不思补牢之策,却只沉浸于亡羊之情中,何其谬也。子布公,如您一般的忠义之士隐匿于乡野,不思报效朝廷,得明主三次征辟却因颜面羞愧而拒之。若是因此而使得方伯无人可用,徒让小人上位,这岂非是您的过失吗?”
徐宣的话虽然依旧敬重张昭,却也毫不客气的指责张昭的错误。
听到徐宣的指责,张昭不但不生气,反而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宝坚所言甚是,我当前往州府,亲自向方伯请罪。”
徐宣、陈矫一听,都露出了喜色。
刘备已成气候,坐稳了徐州之主的位置,还大有向外开拓之能。
如此雄主,自然最能引动徐州士人的心神。
想想本朝南阳、颍川故事。
昔日云台二十八将,南阳的整整有十一个,颍川有七个。这两个紧挨着的地方加一块,就有十八个之多,占了总数的三分之二。
颍川、南阳出人才是真的,可如此夸张的比例,还不是因为刘秀是在南阳起家,颍川壮大的吗?
如今刘备也是汉室宗亲,接掌徐州,文能政通人和,收拢流民,大力屯田,武能连战连捷,至今未有一败。更于乱世之中,却无穷兵黩武之举,重视桑农,鼓励耕种,此诚明主也。
对于徐州士人来说,像张昭、张紘、陈珪、陈登父子、徐璆、糜竺这样出身徐州的名士豪强,天然就会成为徐州集团的龙头。
同时,刘备身边的徐州名士豪强越多,徐州人的影响力就越强。
而这些大佬的地位越稳固,那么徐宣、陈矫这些次级名士就会有更多的机会和位置,得以向上升迁。
不论是出于徐州整个地域集团的利益,还是徐宣和陈矫个人的利益,这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所以哪怕方正刚直如徐宣,也力劝张昭接受征辟,甚至不惜严词责备对方。
因为张昭接受与否,已经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事情了,也代表了整个徐州士人集团。
尤其是最近收到风声,豫、青、扬三州人不断的来到徐州,为刘备所用,这也让徐州人生出了防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