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听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傅通判究竟和你有什么愁什么怨,你要这样坑害他,让他再也没有机会翻身?
很显然,米麦酿酒改为土豆酿酒,损害的是原有酒坊背后东家的利益。大周朝在原则上,是禁止民户私自酿酒的,有本事把酿酒作坊开设起来,稳稳当当做这种酿酒生意的人,肯定有人在背后撑腰。
若是没有人背后撑腰,便只能像那个桃花巷的孙财源一样,他的酒水生意在北平城中做不下去,不得不搬迁到紫檀堡附近,也是遇到了周进这位好邻居,他才得以重操旧业,把酿酒生意越做越大。
如果顺天府为了促进土豆销售,严厉制止米麦酿酒行为,必然损害了诸多酿酒作坊背后东家的利益,谁公开提出这个建议,便等于得罪了这些人,极有可能会遭受到这些人的联合反扑。
但现在不这样做又不行。就像是白条收购一样,你不给农户打白条,允许他们拿着这些白条抵扣夏秋两税,农户们便会聚集在一起闹事,王允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先把这些农户们打发回家再说,至于所欠下的巨额债务,那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土豆种植户们已经心满意足地回家了,顺天府境内各个收购点,都是堆积如山的土豆,眼看着就要发芽烂掉了,若不赶紧处理掉,到时候从哪里找来一笔银子,将理应上缴到户部库房的税收给抵消掉?
为今之计,只有以顺天府的名义,禁止米麦酿酒生意了。而理由也是现成的,减少主要粮食种类消耗,保障大周朝的粮食安全。
关键是,谁来充当恶人,做这个提议的首倡者?
王允自己肯定不愿意,他虽然位高权重,不怕那些酿酒作坊的背后东家,但是反过来说,他也要尽量避免和这些人结仇。
周进作为禁止米麦酿酒生意的首倡者也不行,他还不够资格。
周进虽然有着五品云骑都尉爵位,按理来说也能够对朝廷政务发声,但他身上的实职却只是一个大兴县令,在大兴县范围之类,他自然可以令出随行,即便是强行把大半个大兴县衙搬迁到紫檀堡,众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但在顺天府范围之内,周进便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了。他若是想在大兴县范围之内禁止米麦酿酒生意,倒是不难,但对于顺天府境内其他州县来说,他们管你周进是谁?
连玉田县上任主簿李灿,都有胆子在背后痛骂周进,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因此,这个冤大头便只能由傅试来充当。傅试是顺天府通判,又是顺天府土豆统收统销专项工作组组长,由他来提出这个建议,可谓名正言顺。
“哎,死道友不死贫道,便让傅试背这口大黑锅吧。”王允大人点头说道。
一开始,傅试自然是不同意。
“府尹大人,求求您放过我,我可不想死啊。”傅试跪倒在地,把头磕得像是小鸡啄米,他也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人了,这个提议蕴藏着什么样的风险,傅试岂能不知?
因此,早在周进向他提出这个建议的第一时间,他便当即否决了。开什么玩笑,酿酒生意牵扯这么大,他一个小小的顺天府通判,又怎么敢轻易陷进去?
但王允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不可能因为傅试的求饶而放弃,他循循善诱地说道,“傅通判,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没有回头路可言了。那些堆积如山的土豆要是再卖出去,只怕再过三五天,就要全都发芽了。到时候拿不出银子,不能如数给户部缴税,我是吃不了兜着走,你是更加吃不了兜着走。到了那个地步,砍你的头都算是轻罚了。你说咱们现在还有得选择么?”
“是啊,傅通判。”周进在一旁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走这条路,大家都难辞其咎,还不如您挺身而出,义无反顾,为了民众的福祉而勇往直前,这也是大周朝官场上一段难得的佳话。即便你以后遇到麻烦,也不用担心,当着府尹大人的面,我向你保证,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周进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傅试的眼泪便一颗一颗地直往下流,他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