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霖触及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时,所有压抑的,难消的情绪一一涌上心头,他红着眼,狰狞又悲愤道,“你忘了我还不够,竟如此厌恶于我!!”
上官清婉逐渐冷静下来,她沉默着,半晌,才漠然道,“师父,都万年了,你何苦这般?”
她也是没有想到,衡霖会耿耿于怀万年!
他不是念着曜星吗?
说来……虽然记起了那段回忆,但仍是浅薄得只留下了一个影而已。
在那个模糊的影里,有一个长得好看的男子骗了她几次,然后她便死心了,后来嫁人生子……
仅此而已。
现在那个当事人竟言辞凿凿地质问她,说她狠心,说实话,上官清婉惊讶之余也是挺无语的。
她尽量和善镇定,但目光却偷偷看向外面,巢戾什么时候回来,她引疯子入室,还挺害怕的。
她试图推开衡霖,衡霖却含着泪,朝她摇头,看着她,不断地唤她的名字,“婉儿,婉儿……别推开我。”
“这些年,你可知我找你找的好苦……”
“……粤儿跟我说过一些。”
“那你为何不见我?你怎么这么狠心……”
上官清婉忍不住冷笑,头远远一歪,能离衡霖多远有多远,她平静道,“到底不如师父狠心。”
上官清婉说完,就觉衡霖的身子猛然僵住了,紧接着一副崩溃欲碎的神情。
上官清婉借机将他推开,说道,“师父,当年那件事,我是受害者,巢戾也是,你可知我俩修养了多久?”她叹了口气,“虽是这样说,但我从未怪过你,我知道你心有所属,亦是祝福你的,你现下怪罪我对你狠心,很是没有道理。”
天呐,她居然跟她伯伯有情感纠葛,太炸裂了,都怪当初年幼不懂事。
上官清婉偷偷翻了个白眼,背后,衡霖脸色惨白如纸,他恍惚着,破碎着,长睫上还挂着未尽的泪,男儿有泪不轻谈,可是这些年来,他却是吞着泪过活,终于,他凄暗的万年有了个结果,她却视他如不讲道理的疯子。
喉间腥甜一股股涌上来,衡霖捂着胸口,靠在墙上,隐忍着咽下。
对呀,他要什么呢?
他早便失去她了啊……
在她眼里,他不会看到心疼的。
她已经……把他忘了啊。
他怔忡呢喃,“你为何不恨我?如果你恨我,是不是就不会忘了我了?”
他跌撞走到上官清婉跟前,眸若癫狂,兴奋又希冀,“婉儿你看,亮了,它们都亮了。”
他双手捧着一捧莹白的雪花,与此同时,周围簌簌下起雪来。
上官清婉怔怔看着这一幕,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你的情欲?”
衡霖绽出一抹笑,他像是看到了希望,孜孜不倦道,“没错,是你把它点亮了,是……”
衡霖的声音消失在上官清婉蓦地合上的眼里。
那雪并非真雪,可比真雪还要冰冻三分。
衡霖一瞬间身心俱冷。
他以一种骇人的语气,轻缓的说着,与此同时,浓稠的黑气打着旋从他的身上溢出,瞬间蔓延至整个屋子。
“婉儿,你为何闭眼?你不想看到吗?你不是想尽办法想把它点亮吗?”
“你看它有多亮?”
“你为何不看?”
“你为何不看!!!!”
衡霖猛地抓住上官清婉的胳膊,目眦尽裂。
“看我当初被你骗得有多惨吗?”
“衡霖,我已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少女了,我可以不记恨于你,但你不能在我面前炫耀!”
“很无耻!”
“我没有!!”衡霖痛苦地呜咽出声,他不停地否认,不停地哀求,求上官清婉看一看,好像她只要看了,他的痛苦就有了慰藉。
他渴望她的救赎,他明知道他已弥足深陷,可他出不来,只有她才能救他……
可最终,连最后一丝希冀都没有了。
衡霖眼底残余的光彻底消湮。
他放开了上官清婉,疲倦至极,“你这般有恃无恐,无非是觉得巢戾会回来,她们会来救你。”
“你错了,她们谁都来不了了。”
上官清婉豁然睁开眼,眸底闪过一抹厉色,“你什么意思?”
衡霖见她睁眼了,邪佞一笑,他伸出手,静静地凝视着如玉般琼白的长指上,轻缠的黑气,他语气平淡,“在我现身之时,你已经被我带到了人间。”
“数万个尘世,这次,该轮到她们苦苦寻你了。”
上官清婉大怒,起身,“衡霖,你疯了!”
衡霖缓缓的笑,看着她,柔情中掺着一丝狠。
“是啊,我疯了。”
他不是疯了,他是入魔了。
她被魔道保护的太好,竟不知……他已从六道尊崇的神祖,堕落成了半神半魔的怪物。
若不是大哥他们撑着,他是等不到这一天的。
但是他们也不必撑太久了……
一切快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