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有近万余人,他明明可以救他们的!可直到此时,他才冷冷的下了令。
“侯爷,公主嫁妆已全被烧毁,护送的三千余齐国兵无一生还。”周重行了军礼后向魏冉禀报道。
我死死地盯着他,眼泪不争气的大颗大颗往下掉,果然是名垂千古的厉害角色,生命面前,冷血无情。
我之前居然还差点以为、他或许是可以接近的。
我转过头看着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地面,一阵恶心犯上喉头,背后却寒意森森。
云月被吓坏了,我好不容易将她安抚好时,已经圆月高挂了。
白天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一片片鲜艳的猩红,久久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不肯褪色,我的手脚冰凉,止不住地颤抖,又是一个无眠的夜了。
挑起布帘走出营帐,漫天星河璀璨,草木虫鸣,凉风习习。
这样清新自然的夜晚,是现代都市所没有的淳朴,可这夜风中飘荡的血腥不安,也是我从未领略过的恐惧。
这个时代本身就是如此,身处权力高位的人你争我抢,却踩着这些毫无抵抗的弱者垫脚,魂归于此的这三千齐兵,永远也回不了他们思念的家乡、思念的亲人身旁了。
那么我呢,我该怎么办。
无助仿徨像巨人的手,准确无误的揪住我的心。
我蹲下来抱住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哪怕当时死在医院也好,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真的快要把我逼疯了。
若是今日没有救回云月,那样可爱单纯、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因为我而失去生命,我又该怎么办,我真的好怕,眼泪像决堤的洪水,长流不尽。
“初次面临这样的境遇时,恐惧是在所难免的,你不必过于哀伤。”
沉浸在悲伤中的我被惊了一跳,泪眼朦胧中,看见魏冉正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望着我,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的声音,却平静的毫无一丝波澜。
愤怒直冲我的大脑,我狠狠地站起身来,胸口起伏不定的斥道:“你到底为什么不救他们?只因为他们是齐国人吗?齐国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们有父母,或许还有孩子,本可以活下来的三千条人命葬送在此,你却说不必哀伤!”
“穰侯果然名不虚传,当真让我大开眼界!我还得好好感谢侯爷呢,若不是你大发慈悲,明日齐国公主死于流寇的消息,就会传遍七国了!”
“世事本是如此,无力抵抗就等于自取灭亡。至于你,该感谢的,是你公主的头衔。”
他缓缓地说出这几个字,我的心里感觉到一阵后怕,是呀,若不是公主的头衔,我恐怕也该是要成为刀下亡魂的。
他救我,大概是怕秦国背负刚联姻,就失职使公主亡命的罪名,毕竟七国鼎立,出兵与议和都讲究一个占理,若是没有一个很好的由头,是会被群起而攻之的。
可我毕竟接受了二十几年的现代教育,实在受不了他们视人命如草芥的思想,故而依旧大声反驳着他:“你不必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以为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野心勃勃不甘寂寞吗?无法自保就该死吗,若是可以,谁会甘于平庸吗!”
“可这世道根本容不下平庸。”
“谬论!”我知道多说无益,也不想再和他争执,擦干眼泪转身进了营帐。
第二日清晨刚出营帐,周重照例送来羊奶,还有一件新的红色外衫,此处荒野,不知他是何处得来的。
“周将军不必再送了,长宁消受不起。”
“公主…”
我牵着云月绕过周重,将他要说的话扔在脑后。
从齐国来的人,如今就只剩下我和云月了,说是联姻,却更像押送犯人。
我搞不懂魏冉究竟为何见死不救,只三千人,大部分还都是内侍宫女,于他而言构得成什么威胁。
心思深沉的人的内心,常人怎么猜得透,我也不愿去想。
车马嫁妆尽数被毁,我和云月都不会骑马,只能靠秦兵牵着才能勉强坐稳,然而这样,因为我们整个行程就更慢了。
连着几日我都对魏冉冷眼相向,我知道他的耐性快磨完了,可是那又如何,我的性命早就被他捏在手中,难道还要我对他卑躬屈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