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用兵,纵是清军强势,也受限于地形,若风雪持续数日,山道结冰不可走车马,怕是清军真能因此停止用兵。
对于连续战败,被迫不断后撤的明军而言,肯定是个好事,至少能让疲惫至极的明军将士能有一个短暂的休整时间。
身为吴家垣子主将的锁彦龙前天主持了一次军议。
参加军议的除原驻守在吴家垣子的挂印总兵田守一外,另有挂印总兵胡君贵,副将王之礼、赵德安、俞国华、陆从云等人。
这些人中有的是老闯军出身,有的则是后来忠贞营在湖广活动时加入的原明军,或地方团练头目。
军议并没有就当前形势作出什么研讨,因为没什么可说的,锁彦龙只是就吴家垣子防务做了一些落实。
将领们都没怎么说话,整体气氛与其说有些落寞,不如说是有些悲观。
据可靠情报,吴家垣子当面的清军至少有两万之众,那么仅凭四千缺衣少粮且乏武器的明军真能守住?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只是会议上没有人敢提出投敌,只因那锁彦龙是皖国公刘体纯的心腹亲信,其带来的千余官兵更是刘部最精锐的人马,此人不肯投敌,其他人哪里敢?
夜深了,外面的雪还在下,由于风大,明军升起的篝火除了几处靠墙垣的没有熄灭,其余的都叫大风吹灭。
条件有限,吴家垣子的房屋大多是土石共砌,基本上看不见砖瓦房,可就是土石共砌的房子也少的可怜,毕竟此地原先只是吴姓百姓的聚集之地,说镇大了,说村小些,巴掌大的地方又哪里有能容纳几千士兵居住的地方。
更何况这一片本就是贫困山区。
因此绝大多数士兵只能住在茅草搭建的棚屋中,这就使得很多明军夜里难以入睡。
无它,太冷。
处处漏风。
外面北风仍在呼啸,漫山遍野皆是白茫茫一片。
大雪,让冻得直哆嗦的明军至少心里安全一些。
远远看去,整个吴家垣子静的可怕,也黑的可怕,连声犬吠也不闻。
风雪之中,一个年轻的身影从一间土石共砌的屋中推开破门走出,抬头看了眼漫天飞舞的雪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后,苦笑一声,继而又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呢喃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两句出自唐代诗人元稹笔下,诗人以“沧海水”、“巫山云”表达自己对妻子坚贞不渝的感情,诗句从这年轻人嘴中呢喃而出,却不知是否也在表达类似的情感。
答案,无从揭晓。
只知风雪中这年轻人的表情很复杂,尤其是风中咧咧作响的明字大旗让他的眼神更是如五味杂陈般不知滋味。
时间如静止般,天地如石化般,只有内心不断的疑问声。
还有救吗?
还来得及么?
我到底怎么办?
是死战,还是降?
无数自问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有的只是无比的纠结。
许久,又是一声长叹后,寒风中的年轻人收起鼻间的酸意,又将视线转向远处的一堆篝火。
火堆旁,几名士兵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火苗,看着好像熟睡般,仔细看却能发现几人都将武器牢牢放在膝盖上并用双手紧握着,风声稍大几人的眼睛都会立时睁开,如同猎人般向深邃的四野看去。
一阵狂风吹来,火苗瞬间腾起,腾起的霎那间也将几人的相貌完整呈现在年轻人视线中。
无一不是白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