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在小黑的脸上,他怔怔的看着孙先生倒在自己面前,带着书卷气的眼镜在地面上磕到了石头,在光滑的镜片上磕出一道裂痕,一如此时小黑的心。
竹内走过去踢了踢孙先生,转头示意士兵可以开始了。
一颗毒气弹被塞进炮筒,竹内看着射出的炮弹在自己头上炸响。他张开双臂,仿佛毒气弹是他登基时的礼花。
小黑反应过来,抓起地上的防化服,钻了进去。他必须活着,才能为孙先生报仇。
但还是晚了,毒气迅速的落下,小黑只觉得眼睛和半边尚未钻进防化服的身体如同被火烧一般剧烈的疼痛起来。
他忍着剧痛,将另外半边身子塞进防化服里,迅速的戴上防毒面具。
军政部里的江淮和武藤生听见炮响,几乎同步的扑向窗边。
江淮看着炮响的方向,心里咯噔一声。
那是孙先生和小黑居住的方向!
武藤生看着炮弹爆炸,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武藤将军!”江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武藤生的衣领不让他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医务兵!”江淮放下武藤生,扑到门口大喊。
武藤生缓缓的睁开眼睛,迎上来的是江淮疲惫的眼神,和由柰子关心害怕的眼神。
“我倒了多久?”武藤生声音十分沙哑。
“两天一夜。”江淮披着衣服,叉着腿坐在椅子上。
“清宫呢?”
“还没找到。”
“城里伤亡?”
“一百六十三死,伤者不计其数,几乎整个北平西都被感染了。”江淮的声音越来越小。
武藤生扭头看向江淮,后者抱着肩膀披着衣服,就在椅子上睡着了。
“父亲,这两天江淮一直没有睡觉,所有的事情也都是他主持的,军政部已经乱成一团了。”
由柰子温柔的为江淮盖上毯子,轻轻的对武藤生说。
“辛苦他了......你怎么样?”武藤生一声长叹,转头问由柰子。
“我没事啦,医生说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只是偶尔会头疼。”由柰子摸着自己的后脑,有些低落。
“都怪我没用,不然绫子姐姐......”她说到这,眼圈渐渐的红了。
“不怪你,不怪你,来,到爸爸这来。”武藤生的眼中满是疼惜和爱怜。
他抱着女儿的头,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由柰子把头蒙在被子里,低声的哭。
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不是自己同意让竹内这个疯子来北平的话,也不至于到现在这般生灵涂炭的地步。
小黑环顾四周“这是哪?我怎么不知道北平城里有这么个地方。”
“你当然不知道了,这里是我们七三一部队的一间新工厂,只不过还没有搬到这里就是了。”竹内恢复了自己阴毒冷静的模样。
“你来北平到底来干嘛?”小黑还是很疑惑,他现在站在竹内的身后,却没有想杀他的意思。
事情要追溯到两天前,爆炸刚刚结束。
竹内抱着清宫,示意手下按住疼的不断打滚的小黑。将他扔上了卡车。一行人驶出小院,留下孙先生的尸体,扬长而去。
他抱着清宫,踢了踢停止挣扎的小黑“想不想杀了我?”
“我.....我......”小黑疼的连话都说不清。
“我当然想!”小黑强行忍住自己的痛,趁着竹内凑过来的机会一把扼住他的脖子。
“不用过来!”竹内发出尖锐的笑声,大声提醒手下。
“你杀了我啊?杀了我,杀了我!”他的声音从癫狂突然变得严肃。
小黑依旧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扼着他的脖子,但他太疼了,疼到没有什么力气。所以他其实只是压在竹内身上而已。
“不是我杀了你那个孙先生,是他自己!是你!是江淮!”
小黑愣住了。怔怔的看着竹内。
“人性啊,就像,就像我的手!”一说到人性,竹内又恢复了自己癫狂的模样。
“你看看我的手!看看!”他脱下防化手套,露出苍白的,布满伤痕的手。
“人性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善,一个是,恶。”他转了转眼珠,看着小黑。
“我给了你们每个人两种选择,你和你的先生的选择,就是自杀,和杀死对方。我给江淮的选择,是来救你们,和不来救你们。”
他转动着自己的手,手心向上,“我没有对错,我做事情只是自己喜欢,喜欢就做,比如我喜欢这个小食物。”他指了指昏睡不醒的清宫“那我就将她弄到我自己身边,对我来说这就是善。你的先生为了你自杀,这也是善。”
他将手反过来,露出狰狞的烫伤疤。“你没有抢走孙先生手里的刀,还看着他自杀,这就是你的恶,江淮呢,他没有来救你们,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和他的武藤未婚妻甜甜蜜蜜的腻在一起商量着婚事呢,哪有心情来救你们?这就是他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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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呢?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看着你们证明自己的善恶,所以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的,没关系的。”竹内的眼睛露出邪祟的光,隔着防化服盯着小黑的眼睛。
“什么武藤未婚妻!什么婚事!”小黑整个人仿佛开裂的石膏,缓缓的碎成一堆碎石。
“你不知道吗?你竟然不知道!亏得你们还是朋友,他还是你们那什么组织的间谍。真可笑!”竹内见小黑并不知道这一回事,激动地兴高采烈,站在车厢里手舞足蹈,仿佛一只从马戏团里跑出来的猴子。
“你不知道吗?他是武藤生未来的女婿啦!不是你们那什么狗屁组织的间谍啦!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竹内一把揪住小黑的衣领,将他提到自己眼前。
小黑觉得自己的灵魂正慢慢的离开肉体,竹内明明近在眼前,他说出来的话却如同从遥远的旷野上传来,悠悠悠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