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去如风,转进自如。
走得一干二净。
再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摆在面前,李成遇终于绝望了:“怎么会……怎么会……册子上还有许多……没搜刮出来啊!”
确实,萧匹敌的册子上,由于狮子大开口,数目太多,只交付了六成左右。
然而萧匹敌贪了,又没有真的贪婪,一定将册子上要求的财物和粮草全部搜集完毕,而是早早地将之前到手的钱粮转移,然后当机立断,带着辽军呼啸而去。
最为可悲的是兴州城内竟是毫无所觉,发现的人早被处理掉,以致于当雷濬一行远远跟着来到城外,也震惊了:“居然已经退走了?可惜……可惜啊……”
“完了……全完了……”
李成遇本以为自己会痛骂辽人的背信弃义,但事实上,他却是脑子嗡嗡的,连怒火都生不出来,只能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上。
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王!!宋军……宋军攻过来了!!”
“距离兴州……不足百里!!”
事实证明,萧匹敌跑得十分正确,当城内上下都得知辽军撤离,正乱哄哄地一团糟时,又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传来。
宋军提前杀到。
两军交战,斥候自是早有通报,不断观察敌军的动向。
此前宋军穿越七百里瀚海,每日打孔钻井,稳步行军,按理来说,至少还有四五日才会抵达兴灵地区。
没想到辽军撤走不到一日,先锋已经突破关隘,在傍晚时分抵达城外。
眼见对方没有攻城器具,守城的将士们稍稍安心,就见一员将领排众而出,振臂高呼:“宋人正面对敌,党项男儿承认胜败,辽贼背后偷袭,如今退避三舍,契丹人已无当年的勇猛,令我等不齿!宋廷承诺,贺兰山下,依旧是我党项所居,今日我野利遇乞,就要亲自收回兴灵!”
距离太远,天色又已暗下,城头上点起火把,有人努力伸长脖子,却听不到具体说什么,只能听到熟悉的党项语言。
这位负责先攻的,不是宋军将领,确实是党项贵族野利遇乞。
野利氏一族由于献上李氏父子,银夏地区的战场攻伐中,又死去了许多原本亲近他们的大族,剩下的基本都是仇深似海,短短一个月内,野利旺荣就遭遇了三次刺杀。
毫不夸张地讲,如果现在能统计出银夏番人最欲杀之而后快的目标,卖主求荣的野利旺荣绝对位列榜首,而刺杀固然没有见效,这位野利族的族长也不得不深居简出,短时间内不敢露面。
就在这个关头,狄进亲自点将,将野利遇乞安排进入军中,应允他带上自己的部曲。
于是乎,野利遇乞一马当先,冲寨破关,硬生生作为先锋,抵达兴州城下。
此时他发现城内守军听不清自己说什么,咬了咬牙,干脆拍马上前,大声呼喝:“我是野利遇乞!贺兰山下依旧是我党项人的!贺兰山下依旧是我党项人的!”
兴灵地区正在贺兰山下,得益于贺兰山脉的地利优势,这里有雪水和河水共同灌溉的田地,有饲养着牛羊驼马的牧场。
党项人最担心的,也是宋人攻过来后,自己被驱逐出这片生活憩息的土地,此时听到这份承诺,便如巨石落水,激起的波浪一圈圈地扩散开去,一瞬间传遍了整个城头。
“太好了!我们不会被赶走!”“还打吗?”“将军……”
守城的将士们面面相觑,紧握的武器徐徐松开,为首的将领出自仁多氏,之前就是兔死狐悲的一员,此时面色阴晴不定,缓缓地道:“我们降……”
“拿起武器……拿起武器!!”
正在这时,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李成遇跌跌撞撞地冲上了城头,厉声喝骂。
守城将士一个激灵,倒也纷纷握紧了武器,但仁多一族的将领眯起眼睛,打量对方身边的亲卫,发现零零散散,竟是只有二十人不到。
“谁敢放下武器……本王就杀谁……仁多济,你是不是要反啊?”
“反?早就该反了!辽人跑了,现在连你的亲卫都跑得七七八八,你还敢逞威风?李成遇,你从来不是大王!”
当习惯性的喝骂,却得到这个回答后,李成遇先是愣住,然后变得面无人色。
他看着城头将士,那一双双眼中闪着沉沉的光,再看看左右退开,毫无士气的亲卫,突然掉头就跑。
“给辽人卖命的狗贼,死!”
这一跑,守城将领就如同野兽般,下意识地追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李成遇身后,腰部反拧,全身的气力都鼓了起来,拔出腰间的长刀,往前就是一挥——
唰!
这显然是一柄宝刀,锋刃经过了精心的打磨上油,锋利无比,再加上此时含恨斩出,那奔跑中的人影一顿……
在辽国的拥护下,继任了尚且不足一月的夏王,两截身子从中斜斜分开!
李成遇的上半身砸在地上,鲜血狂喷而出,在城头晃动的暗黄火光中,鲜红的血黑了,犹如饱蘸浓墨后的笔,在地面上勾勒出一道凄厉的划痕。
似苍天落笔。
定西夏灭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