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进轻叹:“当年你派出的人手,不止巴鲁一人,其他人还健在,唯独巴鲁死了?”
“不错!”
乜罗重重点头:“下官以为,巴鲁回去调查的第二次,肯定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才惹来杀身之祸!”
狄进道:“英夫人一族失踪是八年前,巴鲁身死是六年前,期间间隔这么长,如果真是幕后的凶手所害,如此沉得住气,应该不是被他发现了直接的线索。”
“亦或者他发现了某些线索,但并不自知,凶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才时隔两年后,趁着别人已经淡忘了此事,将巴鲁偷偷害死!”
“那场番人部落冲突,可有蹊跷?”
乜罗再度点头:“还真有!下官仔细派人,盘问了当时的人手,可以确定,当时两族争斗之际,有几个陌生的帮拳,据说是来自于隔壁的末星部,可末星部却不承认他们出过这些人,巴鲁之死,极有可能就与这几个人有关!”
狄进了然:“怪不得你觉得不对劲,这些线索太清晰了!”
时间跨度越长,探案难度越大,相关的证据链缺失,有时候甚至要连猜带蒙,讲白了就是要靠几分运气。
可如今这起案子,“运气”似乎太好了……
巴鲁的父辈受过英夫人的恩惠,被查了出来。
巴鲁首度调查后,又偷偷返回三松岭,被查了出来。
巴鲁在部族冲突中身亡的蹊跷,也被查了出来。
乜罗本该欣喜案件的进展,却越来越感到惊惧,生怕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但又担心失去了为这位相公效力的机会,才那般患得患失。
狄进则冷静地分析起来:“‘组织’首先无法未卜先知,知道你会弃暗投明,将英夫人一族的失踪告知,那就不存在提前设置陷阱!”
“况且他们当年掩去英夫人一族的行踪,无论是杀人灭口,还是用什么其他的法子,都涉及到不愿透露的隐秘,这般设局也容易自曝其短!”
“做得太明显,反倒不是陷阱,像是有人故意相帮,利用官府的力量针对‘组织’……”
乜罗闻言目光一亮,连连点头:“相公英明,下官一叶障目,没想到这层!”
“关键还在于,这些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狄进提醒道:“你现在是朝廷命官,行事不必瞻前顾后,所思虑的就是找出当年的真相,缉拿这些见不得光的贼子,若有什么刻意的引导,事先求助于州衙,带足了人手便是!”
乜罗刚刚所言,有几分夸大其词,实在太想进步,此时闻言倒是精神一振。
对啊,我现在不再是与官府对抗的番人首领,反倒是得朝廷支持的番人领袖,怕个什么!
手下的番人亲信不够,还有朝廷的官兵和机宜司的精锐呢!
“下官这就跟着巴鲁这条线追查下去,定要将当年暗害他的贼人抓出来!”
目送这位心态转变,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去,狄进微微点头,环视周遭,眼睛里浮现出审视之色。
实际上他这些时日,隐隐就觉得有一道目光,在暗中观察。
只不过那目光极为收敛,轻微到连他都无法判断,到底是自己疑神疑鬼,还是确实有人胆大包天,胆敢窥视重兵把守的麟州州衙。
但刚刚乜罗的禀告,狄进立刻肯定,他的感觉没错。
无论是陷阱还是利用,想要做出这样的安排,都代表着官府的行为,遭到一定程度的监视。
偏偏他入主州衙的第一日以来,内外就全部替换了人手,来回巡逻,滴水不漏。
监视乜罗倒也罢了,想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而不被丝毫察觉,这样的高手当然也存在,但天下间都没有几位!
当然,敢跟“组织”作对的,确实也得有惊人的技艺,寻常人早就死了,根本无力抗衡。
“武功高强,了解我,了解‘组织’,了解我与‘组织’的恩怨,才能通过给乜罗传递消息,利用我们两方相争!”
狄进想到这里,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人来,眉头一动,回到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唤来荣哥儿:“这是我给狄十一娘的信件,你在州衙选三两好手护卫,速速北上,亲自交予她的手中!”
“是!”
荣哥儿有些不明就已,此前狄湘灵那边的信件,都是通过长风镖局传过来的,为了安全着想,狄进只是了解消息,不会回信,这次怎的突然反过来了?
但他知道公子的命令必有道理,珍而重之地接下,挑选了机宜司的精锐人手,快步出了州衙。
阴影中,一道目光落在荣哥儿翻身上马的背影,稍作观察,悄然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