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这方面也不是从头开始摸索,对辽国有李允则,对西北则有曹玮,这两位都是擅于用谍的老将,哪怕他们已经到了人生的暮年,有人脉和经验的承袭,也能事半功倍。
夜色已晚,雷濬告退,狄进回到屋内,躺在床上,休息之前,脑海中浮现出最后的问题。
朝堂的态度,他已经基本预见,倒是执政者的反应,还无法确定。
与历史上的宋夏战争时期有一個区别,现在还不是年轻气盛的赵祯主政,而是手段老辣的刘娥。
面对西夏日渐显露的威胁,这位执政太后又会是怎样的应对呢?
……
崇政殿内。
刘娥静静地看着机宜司呈上的案卷,赵祯坐在旁边,眼角眉梢间,有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根据“金刚会”核心成员“无漏”的招供,辽人谍探败退出京师后,似已被西夏人趁势收编。
“金刚会”这个谍探组织,是当年辽军大举南下前,潜伏入国朝的,不断收集军情民情,如今“金刚会”被西夏人收编,更有西夏谍细在其世子李元昊的命令下,偷入国朝京师,西夏又准备做什么?
目的不言而喻!
但消息呈上后,就有官员惊怒,觉得机宜司小题大做,明明是缉拿“金刚会”不利,却推卸责任,将夏人扯进来,但见其上又有京师党项商队的调查,那些人很顺服,似乎谍探之事只是特例。
无论如何,这等大事,无人敢懈怠,密报先呈中书和枢密院阅览,两府宰执商议后,再交由太后和官家御览,此番殿内议事,无疑就是商讨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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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晋宰相张士逊率先开口,就要定调:“谍细之事,尚未查明,不可轻信,夏州二十年来并无过期不贡之举,我朝也不该无故问罪,当以中华之礼仪,继续教化之,感染之!”
陈尧咨皱了皱眉头:“李德明之父李继迁,当年屡屡战败,却绝不肯降,纵使山穷水尽,亡命逃入大漠,也要顽抗到底,让我军追无可追,待其元气略微恢复,便来扰我边境……李德明表面恭顺,实则内修经济,外伐吐蕃、回鹘,这些年间,已尽收了河西之地,实为背叛做好了准备,其子元昊更是狠霸彪悍,屡立战功,现在还派人刺探谍报,这等人非用诗文礼仪所能感化吧?”
张士逊脸色微沉:“不然!德明恭顺,不肖其父,至于其子元昊,可寻饱学之士出使西夏,为其讲经,去其戾气,使其更知是非、廉耻!”
说罢又拱手,朝着赵祯一礼:“孟子曾劝谏梁惠王道,天下百姓无不盼,能有不嗜杀不好战的君王,若真有这样的仁君,自可得万民归心,天下大统!官家,我泱泱大国,绝不可如蕞尔小邦那般争狠斗勇啊!”
晏殊走后,就是这位老臣给赵祯讲经,赵祯也不好没有反应,便起身还了一礼。
“只怕我朝不愿轻启战端,宽厚容忍,党项族人却不会归心,反倒会变本加厉,还是要以威慑之!”
陈尧咨却不放弃,起身建言道:“西境多河谷地,百姓散居,并无险峻关隘可凭,而党项人生性彪悍,喜小股侵扰,我朝应沿河谷,百姓聚落之地,多设寨建堡,以兵据守,威慑西夏!”
张士逊皱眉:“这岂非曹玮所意?他当年就对西夏咄咄逼之,是先帝以怀柔之策,安抚德明,方有今日太平,岂可逼反了党项李氏,再兴兵戈?”
陈尧咨道:“这亦是李忠武之策,实乃正理!”
说罢看向张耆,请求支持,但这位总管天下军事的枢密使,却微微低着头,没有回应。
而眼见东西府出现分歧,首相王曾开口:“我朝西北之境贫瘠,若将大量禁军西调,便先要保障军粮西运,长途水路运粮,境内劳民之处,不可估量……”
以谏臣出身,最是刚正的鲁宗道也叹了口气,缓缓地道:“烽烟起,白骨堆,当深思,当深思!”
张耆眼珠转了转,终于道:“大战起,若胜自是好的,倘若败了,虚耗国力,户户哀鸣,万骨枯后,却无一将成名,确要慎重!慎重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