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荣复很想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谈判时最不能显现出急切,可此时见到狄进出现,他几乎是扑到牢边,高呼道:“狄同判,你终于来了!”
狄进不慌不忙地坐下:“说一说,节度判官杨泌昌,由于妻子甘氏中毒,被你要挟,这些年间做了哪些事?”
大荣复一怔,倒是没想到会问到这个人:“杨泌昌还未定罪入狱么?”
狄进道:“没有。”
大荣复道:“那他妻子的毒?”
狄进道:“甘氏无辜,解药当然是和吕家同时送过去的,毒已经清除了。”
大荣复喃喃低语:“没想到,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放过杨泌昌?”
狄进淡然道:“节度判官是州衙属官,其任用与否,并不受地方主官决定,而是要禀明中书,杨泌昌的罪名同样如此,何来由我放过之说?”
他不喜欢水至清则无鱼之说,这句话的本意是“人太精明而过分苛察,也就没人与之交往了”,后来倒成了贪官是合理的,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如果真的严格按照律法定罪,那官员十不存一,剩不下什么了,而换一批上来,也难成清廉的好官……
所以京师之时,某些案件得抓大放小,地方之上,对待多名有罪的官员,同样得抓大放小,何金水的所作所为,堪称罪大恶极,且毫无悔过之心,这等狗官必须拿下,而杨泌昌的下场如何,还要看这个人到底做过什么。
大荣复也明白了这位的意思,但越是如此直言不讳,他越不敢造次,万一被看出来,为了杨泌昌把自己的命给丢了,那可太不值得了,便如实答道:“杨泌昌的所做的事情,主要是围绕着州衙祭祀作准备,弥勒佛像的手脚、州衙差役的内应还有对县衙禀告的按压,都是他的安排。”
狄进问道:“各地县衙禀告了弥勒教的动向?”
大荣复道:“其他各县都是聋子瞎子,也就泗水县令难缠些,向州衙禀明过,境内教徒聚众,有所图谋,州衙官员事不关己,无人愿意理会,杨泌昌便将其搁置,不予上报。”
狄进道:“除此之外呢?”
“没了!”
大荣复摇了摇头:“弥勒教又未造反,还能做什么事?他运气好,没到我等起事,不然的话,那就是夷三族的造反大罪!”
狄进不置可否,就伱们那规模,真的起事说不准真要等到二十年后,再问道:“节度推官郑茂才呢?”
大荣复道:“此人与我弥勒教并无牵连,然屈打成招,自鸣得意,地方上的刑名手段,狄同判该有几分了解吧?”
狄进问:“既如此,你为何不将郑茂才一起收归己用?”
“我确实考虑过,并且也有了初步的计划……”
大荣复老实交代:“王雄最后必然被剿,剿灭他的官员,便安排为杨泌昌、郑茂才与何金水,这三人本就共进退,彼此手中都有些把柄,一旦他们在我的引导下灭了王雄,得了功劳,在外人眼中就更是紧密的同盟,待得我教起事时,杨泌昌振臂响应,郑茂才与何金水便是从犯,有了屈从的可能!反倒在起义之前,知情者多了,消息容易提前泄露,坏了大事!”
王则起义就是提前泄露,以致于规模大打折扣,大荣复不盲目地将州衙官员都变成自己人,确实是明智之举,狄进点了点头,让识字的荣哥儿充当书吏,将他所言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