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赴陕西之夏竦父子

见此,夏竦笑着对赵旸道:“赵司谏莫非是怪老夫招待不周?”

赵旸抱抱拳淡淡道:“我等急着赶赴陕西,请夏相公尽快遣官吏为我军补足粮草。”

“……”夏竦脸上笑容一滞,高若讷心下暗叫糟糕,刚要打圆场,却见夏竦抬手阻止,朗声笑道:“哈,赵司谏果然爽直,快人快语。……小赵郎君放心,贵军粮草之事,老夫早就备妥了。”

赵旸有些意外:“夏相公……也知道我?”

夏竦笑着解释道:“老夫素与宋相公有书信往来,多次提及赵司谏,日前还收到一封。”

高若讷暗自松了口气,心下猜道:宋庠估计早就和夏竦打过招呼……这才对嘛!何必跟这個邪门的小子较劲,不过……之前那算什么?试探?

他偷偷看了眼夏竦的表情,心下暗暗猜测。

事实上,夏竦确实是想试试这个叫做赵旸的小子是否确实如宋庠所说的那般肆无忌惮,一番试验,果然如此。

换做十年、二十年前,他多半会想着挫挫此子的锐气,但现如今他可没这个心气了,毕竟他自知已半截入土,为后代子孙考虑,何必得罪正受宠的赵旸呢?

还是那句话,他们和这小子又没什么利益冲突。

于是接下来夏竦非但没有再刁难赵旸,反而邀请高若讷与赵旸到府上用宴,盛情款待。

赵旸起初还以为这老家伙有什么诡计,毕竟夏竦的名声也不是很好,甚至还被推崇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等人的士子骂做奸臣,但事实证明夏竦也并未有什么企图。

哪怕赵旸故意试探:“国公不怪下官替范相公说话,劝官家将他召回京朝?”

高若讷一听心中惊骇:你小子这不是故意找茬么?

没想到夏竦却不以为意,哈哈笑道:“范仲淹?老夫与他虽政见不同,但却无私怨……赵司谏恐怕不知,昔日范仲淹献《百官图》讥讽宰相吕夷简,弹劾其把持朝政、培植党羽、任用亲信;吕夷简反诬范仲淹越职言事、勾结朋党、离间君臣。最终范仲淹遭罢黜,知饶州,出京那日唯有龙图阁直学士李紘、集贤校理王质出郊为其践行。两年后李元昊叛宋,老夫任陕西四路经略安抚招讨使,怜其有才却郁郁不得志,遂保举他与韩琦一同担任老夫副手……赵司谏伱说,老夫是不是与他有恩?”

赵旸微微一愣道:“若真如此,那确实是……至少比我旁边这位要好得多。”

夏竦表情古怪地瞥了眼高若讷,见其憋得面色涨红却又不敢发作,心中暗暗称奇,随即叹息道:“那时老夫也未想过施恩图报,不过是怜其才华才为其保举,未曾想后来庆历年间,老夫只因与其政见不合,便为天下士子骂做奸臣,实在是……”

高若讷忙劝道:“那些士子懂得什么?范仲淹确有功绩,但又如何及得上国公?”

说着,他细数夏竦曾经为人称道的事迹与功绩,比如讥讽、弹劾奸臣丁谓;在朝中官员尽数迎合真宗推崇福瑞、神仙时独自上奏,反对劝谏,阻止真宗大兴土木建造神坛;调任知襄州时救济灾民,活四十余万人;知洪州时破除当地迷信,取缔一千九百户巫师,勒令其归改农事,学习针灸等医术,断绝迷信妖风;更别说后来坐镇陕西,主持与西夏战事。

听到这些,夏竦虽连连摆手,却也面带得意之色。

眼见夏竦与高若讷颇有些一唱一和的意思,赵旸虽没有作声,但也必须承认,被天下士子骂做奸臣的夏竦,确实做过许多功绩。

宴席过后,待赵旸准备与高若讷一同告辞离去时,夏竦命元随仆从奉上一口木盒,递给赵旸。

赵旸微一皱眉,却听夏竦拍拍盒盖道:“盒内之物,乃老夫昔日在陕西任职时积年累月所绘写的书稿,虽是随性记录,但自认为也有一些价值,高相公与赵司谏此番前去陕西,也许能用上。”

赵旸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眉头舒展首次正色拱手道:“多谢国公。”

“不必。”

夏竦摇摇头叹息道:“昔日老夫与范仲淹、韩琦等,苦心经营陕西,奈何任福贪功冒进、中计溃败,此后又接连两阵皆败于西夏,致十万军士败亡,此仇此恨,老夫毕生难忘,可恨老夫年事已高,报仇无望,今闻赵司谏器重军士、武官,有覆夏吞辽之志,若日后赵司谏能击败西夏,且那时老夫尚在世,定当为赵司谏邀功请赏!”

“……”赵旸惊讶地看着夏竦,见后者一脸正色,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轻笑拱手道:“那就承国公吉言了。”

片刻后,赵旸与高若讷在夏竦亲自相送下离开后者的住府,乘上来时的马车。

待马车缓缓启动后,赵旸问高若讷道:“难得你居然还有称颂他人的时候……方才你与夏相公一唱一和,细数其功绩,是希望淡化我对你等的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