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停滞的噩梦

墨绿液体顺着石壁蜿蜒而下,如陈旧的血痂般,将四壁点缀。

我转动眼球,从巨大到不真实的空窗,窥视到外面的场景。

没有繁星。没有月亮。

存在于那里的,只有一片猩红。

嗡——

刺耳。

节肢震颤的频率是葬礼的弥撒。

脚踝不知不觉间陷进了泥沼。

腐烂的樱花与虫卵在黏液中混合,交媾出暗红色的结晶。

那味道,按常理来说,极其的刺鼻。

然而,我的感官却在拥抱着这种滋味。我的鼻腔,我的嘴巴,我的眼睛,就连从子宫到■■的生殖器官——都全在竭尽全力地、兴奋地欢呼。

腐烂的恶臭呛入口鼻,却显得如此香甜。

——那大概是解放的愉快。

嘶——!

血液漫过脚背,震碎骨膜的尖啸紧贴着耳朵掠过。

苍白色的发丝被切断,从眼前飘落。

——能感觉到。自己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嘶——!

虫子们发出悦耳的声音。

不再是充满恶意的尖鸣,而是悲呼、哀求,还有低贱的屈服。

而自己对这一幕,对这求饶乃至于乞求和解的态度是——

——无动于衷。

“——”

嬉笑着,随意挥舞的手掌撕裂虫群。

黑红色绸带包裹的手臂末端,指骨间不经意地蔓生出荆棘状的阴影。

发生了什么?

刺穿了脏器。

蜷缩的咒虫化作赭色黏液喷溅到穹顶。

伸手剖开腹腔,嬉笑着,指缝间嵌满虫壳的碎片。祖母绿冷光在肮脏的穹顶划出模糊不清的图案。

一边嬉笑着,一边走到了狭窄的尽头。

羸弱又干瘪的肉体被砸倒在地。

黑影从我的小腹下方渗出。从地板游过,活体沥青般爬上那具尸体。

眼球,喉管,心脏,大小肠,脑髓,最后才是脊柱。

影子攀上脊椎啃噬骨节,与那蠕动的虫作出相同的姿态。

涌动的恶欢呼着撕扯他的每一个毛孔,将那具腐朽的尸体碾碎、吞入腹中。

“————”

将手伸入胸腔,抚摸着崎岖不平的心脏,我的嘴角开始开裂。

——————————————

“——!”

躺在床上的美杜莎“垂死病中惊坐起”,瞪着眼睛,大口喘气。

过了一会儿,她脸色难看地捂住脸,上半身狠狠地砸在床上。

“啊……”

“是这样啊……怪不得……”

“我们真的是同类啊,樱……”

——美杜莎苦闷地呢喃着。

曾是受害者,又变成加害者。

两人的命运过于相似,以致于美杜莎都觉得有人在背地里看她的笑话。

更加理解了樱,美杜莎本该感到轻松的。

但美杜莎不开心。

不仅不开心,而且皱起了眉,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虑。

黑色的樱,让美杜莎想起身为戈尔贡的自己。

——那毫无疑问,也是丧失了人性的怪物。

如果让樱去面对那样的自己的话,肯定也会像美杜莎和戈尔贡一样发生你死我活的争执。

“……不行。我得去和樱说清楚才行。”

“还有小樱,会不会也有相同的症状?”

美杜莎越想越急。

不弄清楚这些的话,美杜莎是没办法安心下来的。

因此,她掀开被子起床,快步走向门外。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窗边靠着一个“人”。

“嗨~,早上好呀?”

爱尔奎特沐浴在阳光下,笑着朝美杜莎招手。

看着爱尔奎特,美杜莎眼皮一跳。

啊……想起来了。这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

爱尔奎特之前在以诺修斯旁边的表现,美杜莎可太熟了。

——她自己在乌鲁克是什么样,她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区别在于,爱尔奎特没她收敛,也没她成熟。

这不是美杜莎自夸,而是事实。

自己也是怪物。

在遇到他之前,自己虽然厌恶着爱,却也还能理解爱是什么。

但是眼前这吸血鬼不一样。

她——就如同一张白纸般,对名为喜爱的情感一窍不通,维持在表面的只有最低限度的本能。

被强烈的好感吸引,却无法自我抑制,更不理解爱的含义。其产生的便只有本能——占为己有的强欲。

这种本能会愈演愈烈,到最后令她走向极端,甚至“发疯”。

说人话就是——会因为“爱而不得”而“暴走”。

考虑到爱尔奎特本身就是个战斗力十分夸张的恐怖分子,这会给以诺修斯带来很大的麻烦——美杜莎如此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