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
在一处没有名字的小巷中,一位老人佝偻着身躯,颤颤巍巍地在狭窄的小巷里缓慢穿行。
小巷中行人稀少,大多数人都听闻朝廷来了位刺史的消息,纷纷涌向南阳街的虞候府,去瞧这古桐城中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事。
老人走得很慢,步伐蹒跚,在这冷清的小巷里显得孤独而落寞。但同时,他又走得很快,口中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终于,他来到了小巷的最深处。
咚。咚。咚。
他在那座院门前停下,敲响了房门。
很快,门里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回应:“谁啊?”
老人愣了一下,这回应的声音与他记忆中的相差甚远。
“我是落衣巷的王道安,前些日子让周镖头走了一趟镖,算着时日他现在应该回来了。”
此话一出,房门内的人沉默了片刻。
“小兄弟?”王道安贴在门前,轻声向门里问道。
房门却在这时突然打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出现在老人面前。
老人没多想,张嘴就问:“周镖头呢?”
那年轻人没有立刻回答老人的问题,而是上下打量了老人一番,许久未语。
“小兄弟,请问周镖头呢?”老人再次问道,语气比之前更急切了几分。
“走了。”年轻人冷冷地应了一句,就要把门关上。
老人见状赶忙伸手抵住即将合上的房门。
“是不是还没回来?那大概什么时候周镖头能够赶回来呢?老朽确实急着用那一批树苗。”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不会再回来了。”
老人心头一紧:“为什么?是不是路上出了意外?”
“你这老头子!”谁料这话反倒惹得年轻人不满,他颇为不耐烦地说道:“姓周的前些日子发了笔横财,不知从哪儿捡来五十两银子,就把这破院子卖给了我,现在啊,估计正带着钱,不知道去哪儿逍遥了呢!”
说完,年轻人便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哐当一声把房门彻底关上。
老人的身子在这时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呆呆地立在院门前。
他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也凝固了。
许久。
老人的身子忽然颤抖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但难以理解为何会如此。
他付了钱,对方也答应了。
他救的不仅是那棵老树,还有整个古桐城的百姓。
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理解那棵树为这座城做出的巨大牺牲?为什么他们要对自己的守护者举起屠刀?为什么要夺走他唯一的希望?
七百年的守护换来的结局难道就是灭亡吗?
那一刻,老人瞳孔中的某些东西终于爆发,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占据了他的整个眼球。
不!
这不应是这个故事的结局。
他喃喃自语道,满脸褶皱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浓重得几乎无法化开的阴郁。
……
城西的桐林外,挤满了从古桐城中各处赶来的百姓。
“舅舅,你说这桐林中的妖物杀了胡阳,对吗?”古桐林前,古桐城的新任知县虞桐站在桐林前,盯着胡府兴眯着眼睛问道。
胡府兴面色阴沉地从众人间走出,来到虞桐跟前,点了点头:“就是桐木化作的妖物,害了我儿。”
“此事我已与你说过不下十遍,胡家请愿之人也在你府门前足足等了半个月,你避而不见,非得等到惊动了圣上,待到圣旨落下方才回应!我胡府兴千错万错,但怎么说也是你舅舅,胡阳是你半个亲弟弟,你如此不顾亲情、道义……”
胡府兴一脸愤慨地说着,似乎昨日那个为了袒护自己儿子,连大燕律法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改过自新了一般。
周围围观的百姓自然都清楚昨日之事,对于胡府兴的这番话皆是纷纷嗤之以鼻。但……
朝廷来的大人刚刚宣读了第二份圣旨,圣旨中说圣上听闻古桐城的桐林之事,责令新任知县虞桐调查此事,而一旦此事属实,便要求古桐城以最快的速度砍伐掉那片桐林。
关于桐林中存有妖邪的传言这半个月来早已在古桐城中传得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