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的嘴里不断喘着粗气,额头上汗迹弥漫。
胡顾贤走到了萧牧的跟前,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已经精疲力尽的男人,宛如在欣赏自己的一道杰作一般:“宁州铁壁,不过如是。”
萧牧停下了喘息,他的头艰难又缓慢的抬起,他看向胡顾贤,嘴里忽然轻声问道:“你……听过说书先生们讲的故事吗?”
“嗯?”胡顾贤一愣,显然并不明白到了这个关头萧牧忽然问出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有何深意。
但萧牧却并无为胡顾贤解惑的意思,他从胡顾贤那古怪的神情已然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显然……阁下并没有听过。”
“因为阁下若是听过的话,就应该明白,所有的反派大都是死于如阁下一般的……喋喋不休!”
话到这处,萧牧的声音猛然变得高亢,他被那绿色液体拉扯着的双手猛然用力,双拳豁然紧握,一股愈发浩大的气势在那一瞬间从他的体内铺开。
感受到这一点的胡顾贤心头一惊,下意识的退去一步。
而萧牧的声音却在这时继续响起:“我既是宁州最坚固的盾,亦是最锋利的……刀!”
“儿郎们!”他如此喝道。
身后那数百位被泥沼拉扯着几乎没入了半个身子甲士虚影们眸中猛然泛起了渗人的血光,他们朗声应道:“在!”
“以身为刀,佑我宁州!”萧牧再喝道。
“诺!”那些甲士们起身应道。
于是乎一道道浩大的杀机从那些甲士的虚影体内爆开,血光从他们眸中漫开,很快便侵染了他们整个周身,然后那些血光顺着他们的身躯流淌向他们手中紧握的长刀,刀身很快被那血光侵染,泛起了阵阵诡诞的殷红之色,而更为古怪的是,随着那些血光涌动,甲士们的身躯也开始变得稀薄、缥缈,最后尽数消散。
他们所有的力量都在那时聚集在了那把刀身之上,而随着肉身的消散,他们也摆脱了那泥沼的束缚,但泥沼显然不愿意让其得逞,一道道毒蛇一般的事物涌来,想要如法炮制的将那些刀刃束缚,但那些幽绿色的事物方才涌动,刀刃们却纷纷刀身一颤,猛地朝着胡顾贤爆射而去。
胡顾贤心头骇然,赶忙催动其地面上的泥沼,一道道屏障涌出试图抵挡那些刀刃,但这一次被血光笼罩的刀刃之上所裹挟的力量极为浩大,那些涌来的泥沼一次又一次被刀刃所震碎,除了微微延缓一番刀刃袭杀而来的步伐,便再无任何作用。
胡顾贤瞥见这番状况,心底泛起不安,刀刃的速度极快,转眼便来到了他的身前。他脚尖点地,在唤出数道泥沼屏障阻拦长刀的进攻之后,身形退出数步,然后目光冷冽的看着那些杀来刀刃。
“冥顽不灵!”他冷哼一声,如此说罢,双手皆忽的伸出,地面上的泥沼犹如受到敕令一般剧烈的翻涌,尽数在那时汇聚到了胡顾贤的周身,它们围绕着胡顾贤的身躯缠绕升腾,然后在胡顾贤的催动下,那些绿色的粘稠状事物竟然涌向他的身躯,将他的身躯尽数包裹,他的浑身上下都变作了如那泥沼一般的幽绿色。紧接着,一道道粗大的条状事物从他的背后伸出化作一头头龇牙咧嘴的蛟蛇涌向那飞射而来的刀刃。
蛟蛇与刀刃相撞,一次又一次。
蛟蛇被不断搅成碎片,而刀刃也不断被蛟蛇撞碎。
那是极为惨烈的场景,你来我往,你死我活。
刀刃爆碎的声音与蛟蛇的哀嚎不绝于耳,这不大的擂台在这样惨烈的比斗中宛如化作了修罗场一般,看得周遭的百姓瞠目结舌。
终于,在百息的对撼之后,刀刃尽数碎裂,而胡顾贤所召唤出来的蛟蛇也被尽数斩断。
胡顾贤的额头上汗迹密布,嘴里亦不断的喘着粗气,但他的嘴角却带着笑意,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依然被自己束缚着的男子,他知道自己扛过了他最后的杀招,也取得了理所应当的胜利。
“不错,很不错。”
“你的刀尽数被我击碎,你现在还有什么本事?”胡顾贤冷笑着言道。
萧牧也在这时看着他,他的嘴角同样勾勒出了笑意。
他笑得那般灿烂,如春日的桃花,如六月艳阳。
能在这个时候露出这样的笑容,要么是得了失心疯,要么便是他另有后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胡顾贤在瞥见萧牧脸上这样的笑意的刹那,心底却是翻涌起了些许不安,他皱起了眉头,强撑着自己的气势问道:“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萧牧眯起了双眼,轻声言道:“我爹教过我一个道理。”
“他说啊。”
“你看不见的那把刀,才是最致命的东西。”
“嗯?”胡顾贤闻言眉头一皱,正疑惑间却忽的瞥见萧牧的双手中空空如也。
他的心头骇然,一股惊惧涌上眉梢。
“不好!”他在心底如此言道,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想要看向自己的身后,但这样的念头方才升起……
噗嗤……
一道轻响传来,胡顾贤的身子在那时猛地一震,随即僵住在了原地。
他的嘴角忽的有一缕鲜血缓缓流出,但他却无暇顾及,他只是艰难又缓慢的低下了头,看向自己的身下。他的腹部,一把刀刃的从那处伸出,贯穿了他的整个小腹,鲜血正不住的顺着刀身往下滴血,他有些恍惚,但更多是不解与困惑,他抬起头看向萧牧,断断续续的问道:“你是……是什么时候……把它……”
他的话没有机会说完,巨大的眩晕感猛地涌上他的脑海,他再也坚持不住,身子歪便在那时轰然倒下。
擂台四周鸦雀无声,而随着胡顾贤倒地,束缚着萧牧的事物也尽数散去,浑身是血的男人踉踉跄跄的迈步走了胡顾贤的身旁,伸出手将自己的刀从他的身上拔出。
“你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他这样说着,一脚便将胡顾贤已经昏死过去的身子踢下了擂台。
然后萧牧擦了擦身上的血迹,冷漠看向擂台之下,刀身在那时一震,刀鸣响彻。
他言道。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