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与‘神明’的第一类接触比项天明一行人想象中要困难许多，而故事的结尾似乎反而显得有些过于平静。看着主控室里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的工业机器人们，项天明如此想到。

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往往给人一种不真实感。一个轰轰烈烈的开头是不能够接受一个转折如此之快，毫无大场面（诸如爆炸和劲歌配合下快速滚动的职员表）的结尾，是万万不能！至少项天明在今天以前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他只想安安静静地闭上眼休息一会儿，享受这该死的悠闲时光。不用去想什么机器人和强人工智能，也用不着费尽心思躲避星际海盗和联邦亦或者是财团舰队的追杀。在混沌的黑暗中，项天明把身体的控制权交出去，慢慢地，进入一种意识近乎与身体分离的状态。

他太累了，这个当初只是想着要离开那个人间地狱的傻小子和热血青年，一路走来，紧绷着神经，在队友面前强装镇静，他太累了。

一张张面孔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出现又消失。有父母的愁容、萨尔瓦多老爹的担心、李振的恨铁不成钢、希尔瓦娜的不甘，小A和李斯特的笑。还有一张模模糊糊的女性的脸。会是谁呢？项天明忍不住问道，问他自己。

“嘿，项哥？”有人在叫自己，项天明眼前的面孔瞬间化作泡沫消散掉，露出一张宽大的脸，正是糙汉子小A。

“怎么了？”项天明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下意识去看趴在地上完全没了动静的波波耶娃，机械身躯还静静躺在原地。

“嗨，就是休息得差不多了，想叫你一起去把波波耶娃给重置了，也许重置后的波波耶娃能帮助我们找到一条上去的路。”小A解释道，项天明眯缝着眼注意到一旁的李斯特嘴里叼着根烧火棍，却完全没有点火的意思。

“行，走吧。”项天明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握住小A伸来的手稳住身形。“怎么不抽，光叼着玩？不像你啊。”项天明对着闷闷不乐的李斯特问道。

李斯特把那根烧火棍含过的地方用匕首切掉放回口袋里，有点无奈地说：“没火，热能匕首温度又太高，真艹蛋。”项天明点点头不再过问。

他摸了摸头皮，半天想不起来要干什么，干脆大吼一句：“监督者出来！”话音未落，闪亮的光球就出现在项天明眼前不远处，看上去比之前稳定和明亮了许多。

“尊敬的用户，请说出您的需求，我将尽全力解决。”监督者依旧是那股要死不活的语气。“重置人格系统的下一步是什么来着，提醒我一下。”项天明双手抱拳问道。

“您需要手动操作面板更换核心中枢，由于人格系统已经强制关机，人工神明系统只能执行命令。请跟我来。”监督者进一步提示道。

那乳白色的光球像个漂浮在空中的小灯泡，慢悠悠地飞在前面，并且恰到好处的与项天明一行人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备用零件并不太远，就在前方。”监督者光球晃晃悠悠地飞到主控室一个没有机器人的角落里停下，项天明打量着这附近，却没看到任何类似于长方体的物件，正当他疑惑着打算开口的时候，墙面出现一道缝隙，随后向右侧滑开，露出内部的暗格，十好几个一样一样的长方体正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

“这些都是？”项天明上前仔细看了看，这些东西一眼看去都一个样子，或许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随便拿一个都行？”小A上前双手抬起一个长方体来，他肩部带着手臂往下一沉，这玩意儿显然比想象中要沉。“发财了发财了！”不用想，这句话肯定是某个老赌鬼在说。

“您手上那个完整度最高，其余备份零件均有不同程度受损。”光球形象化的冒出蓝光对着十几个零件扫描一圈后说道。

“你这不是全息投影出来的交互界面吗？为什么还能扫描实体？”项天明好奇地问道。“这个只是为了照顾用户体验而模拟的全息投影，包括刚才的扫描蓝光，数据告诉我，大多数用户都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念旧的倾向。且相对于抽象化概念更习惯于用实体化的例子理解世界。”监督者解释道，项天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行人很快又沿路返回来到刚才切断功能的位置，两根手指粗细的线缆被切割处极不平整，被热能匕首融化的金属在被切割的瞬间就流淌下去，又在空气中迅速冷却，形成凹凸不平的截面。

“请呼叫人工神明系统，它负责人格系统的装卸和维护。”监督者提示道。小A抱着长方体傻愣着，李斯特还在看自己手心里的铁王八，项天明只好自己开口：“那个什么，人工神明智能干涉系统？”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波波耶娃的脸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是这一次显然语气要死板得多。项天明强忍着把全息投影打烂的冲动问道：“如何更换人格系统的核心中枢？”

几乎有些透明的全息人头闪烁了一下说道：“请稍等，正在查询中……发现人格系统核心中枢遭到疑似能量泄露而导致的元件损坏，应立即更换。”

“这有一个给你送来了。”小A皱着眉头说道。“已检测到可用备份零件，请将其放上去。”全息人头的嘴皮子缺帧似的一张一合地说道。

紧接着他们就注意到底座上的长方体突然升起，连带着里面闪烁个不停的红光被一根手臂粗细的金属棍子从底座下方顶了起来，翻倒到一边去，差点没滚下桥面。而后棍子缩回去，留出底座上与小A手中长方体吻合的凹槽。

小A调整姿势，把长方体竖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凹槽，立马便有四五只机械手臂从天花板上打开洞伸出来，在长方体表面一阵划拉，一阵火花带闪电过后，项天明一行人再度围拢过来，他们注意到此时的长方体表面有许多清晰可见的刻线和凹槽，绿色的荧光正流转于其中。

“人格系统核心中枢装载完毕，波波耶娃交互界面重启中……”项天明和小A，李斯特尴尬地对视着，在沉默中等待了仿佛超过一百年，直到有个声音响起。

“你们好！我是人工神明智能干预系统波波耶娃，我侦测到上一个核心中枢遗留的人格数据不甚完整，请用户自行订制人格数据！”在深不见底的坑洞中间，神秘的长方体附近，有张空白的脸出现在三人眼前，霎时间小A和李斯特松了一口气，而项天明手心里捏着的一把汗终于可以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