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开了后门,收了伞,晓阳正是在这后座上,这212的篷布属于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晓阳还是穿了一件黑色的雨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着前面,是杜书记。我急忙打了招呼,说道:“杜叔叔,你们怎么不进去。”
老杜没有看我,只是说道,把伞给我,我下去抽支烟!
我想制止,晓阳却先制止了我,把伞拿过去直接递给了老杜。老杜接了伞,就猫到了一个角落里,抽起了烟。
我说道晓阳,怎么回事呀?
晓阳表情有些严肃,说道:“我给你说,你听到之后不能激动”。
我说道:“什么事,看把你都紧张的”。
晓阳说道:“就在刚刚,我给你打电话之前,有人给杜叔叔打了电话,说地区的人已经到了县城,找刘乾坤谈了话,就是要核实张叔的事。”
我说道:“地区?能是地区?她的本事也太大了吧”
晓阳说道:“现在问题很严重,说张叔不重视重点工作、不团结班子、不讲究工作方法,这事现在闹大了,钟叔在深圳打来电话做了指示,张叔,张叔已经被停职了”!
我听了之后一脸的惊愕,不可置信地问道:“晓阳,这消息准确吗?张叔刚刚还给吴香梅打了电话安排下午的工作,我们还要开会,他还要带应急队去大堤。”
晓阳说道:这事张叔还不知道,下午地区和蒋叔直接到乡里,不止张叔,你也要接受调查。
我有些悲愤地说道:“晓阳,调查就调查,我不能看着张叔被停职!”
晓阳抬起手,摸着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难道你不明白电话为什么会打给杜叔吗?难道你没有电话?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坐在座位上,双手搓了一把脸,说道:“晓阳,张叔是个好人,咱不能看着张叔把自己搭进去吧”。
晓阳眼神之中满是心痛地说道,朝阳,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稳定,稳定压倒,一切。现在家里雨下得大,你病了,病了就要静养,就要少说话,等爸爸回来给你找医生。”
我搓着脸,透过窗子,看了一眼乡大院,说道:“我懂了,只是邓叔叔走半个月,这半个月安平可以没有我,但安平的酒厂、安平的建筑公司、安平的韩羽公司离不开张叔半个月呀!”
晓阳说道:“别多想,下午,接我回家,回去吧,等爸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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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下了车,杜叔叔走过来,把伞递给了我,拍了拍我的肩膀,上车就走了。
这雨越下越多,我看着这乡大院,有些模糊。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了这办公室,进了办公室,直接插上了门。一下就坐在了长条椅子上,想着和张叔的点点滴滴。我病了,病了就要少说话。
不一会,就听到门外有汽车的声音,我透过窗子,朦胧之中依稀辨别出都是两辆是陌生的车牌,应是地区的车,另外一辆应是蒋叔的车。想着蒋叔我就想到了赵文静,晓阳说文静长这么大,第一次在蒋叔的手里挨了打!
吴香梅打伞迎接,招呼着几人去了办公室,这些人办事向来是雷厉风行,不一会乡院里的人就被频繁地喊进喊出,我看到了吴姐、看到了老刘,看到了董元印,知道吃饭也没有喊到我。
我静静地等待着,突然,门响了。我还是起了身,想着应当是午饭时间,来催促我吃午饭了。打开门,却很意外,是周卫华,这个晓阳几袋子奶糖认的弟弟。
周卫华看了看门口没有人,直接溜了进来,说道:“朝阳大哥,这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我说道:“你们把一个大院里的人都问了一遍,我怎么会不知道”。
周卫华说道:“大哥,这事你可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拦,这事现在复杂了”!
我说道:“卫华,谢谢你,我坚持实事求是”。
周卫华说道,“大哥,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时间过得很快,吃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也没有人来喊我,想着这事我倒也吃不下饭。
各村的人都已经来集合了,大院里熙熙攘攘,大家都在交流着什么,蒋叔他们把大院里的人问了不少,这也不存在需要保守的内容了,现在就是等张叔来了。
我正呆坐着,看着阿姨送我的王阳明的《心学》,就听到有人敲门,我还是起了身,心想早晚都有这一回。
打开门一看,不是外人,一个是我们村的村长有纲叔,一个是水洼王庄的村长王家大爷。两个村都是我联系的村,开会的时候到我这里坐一坐,也是常态。见到家里人我自然也是有了些兴致。忙打开暖水壶,准备倒水。
俩人坐在长条凳上,衣服还在滴水。王家大爷说道:“三儿,你和老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咋会到这个地步,老张人多好呀!”
我说道:“大爷,有纲叔咱不能道听途说这些小道消息”。
有纲叔说道:“三儿,你别瞒我们了,大家都知道了,这车就是上级的车。”
正说着,又听到了一阵汽车的马达声,这车是吉普212的声音。我们三个都起了身,张叔下了车,也没有打伞,一路小跑地说道:“老葛、朝阳、香梅,快来开会”。
听到这个声音,我心里想着,看来这张叔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张叔直接去了小会议室,我拿了本子和笔,说道:“大爷,有纲叔,你们喝水,我,我去开个会”。
俩人站起来,没有说话,跟着我出了门,张叔一喊,老葛、其他几个班子成员,都从办公室出来了。只是吴香梅的背后,还跟着蒋叔和几个陌生人。
乡大院的屋檐下,各个办公室里,挤满了各村抽上来青壮劳力,等候着跟随张叔支援滩区。
我先进了会议室,其他几人陆续也到了,张叔抖着自己身上的雨,擦着眼镜片子上的水,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三百人的伙食要咱们自己保障,雨靴穿不上,雨衣还是给大家备一件。
大家都进来了,蒋叔和张叔也是老相识,不愿意看到这一幕,没有进门。
我看着陌生的几人,来者不善。想着提醒一下,就喊了句:“张叔”。
张叔戴上了眼镜:“咧嘴笑道,未雨绸缪啊,昨天的演练富有成效,这就是咱们安平的队伍,哎,这几个后生哪个村的?没见过那,你们先到其他屋躲雨。我们先开个会,开完会之后,咱老张带着你们去扛沙包。”
听到这里,看着一身雨水的张叔,我一阵莫名的心酸,喊道:“张叔”!
张叔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哪里的后生会黑裤子白衬衣。蒋叔摸了一把脸,走了进来。
张叔看到是蒋局,愣了一下,又看到大家严肃的表情,也是马上猜出了怎么回事!
张叔也严肃了起来,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放在手里搓了起来,一边搓一边说。老蒋,你说吧。
蒋叔假咳了几声,从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说道:“老张,我不念了,你自己看吧”!
张叔接过文件,也没戴眼镜,把文件拿得很近,几乎都贴到了脸,看完之后说道:“我接受安排”,然后指着我说道:“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这小子是无辜的,你们不要影响他”。
蒋叔说道:“都会弄清楚的,老张,收拾收拾,咱走吧”。
张叔戴上了眼镜,说道:没啥收拾的,走,临出门的时候,看了看我们。说道:“老葛,当兄弟的去不了啦,就麻烦你带队,咱这三百安平的后生,你都要给咱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说罢,张叔出了门,没走几步,抬头看了看天,任凭雨水打在脸上。我和老葛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各村抽上来的三百后生从办公室、从屋檐下、从角落里围拢了过来,张叔没有打伞,没有雨衣,三百后生无一打伞,雨水倾盆而下,众人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吴姐大哭跑了出来,把伞遮在了张叔的头上,张叔没有拒绝,一步一步蹚水向前。临上车,张叔又看了一眼大院,看了一眼大院的人,看了这身边一层层的安平后生,张叔绷着嘴,点着头,眼镜玻璃上满是雨水,透过那玻璃瓶底子一般厚的眼镜,我看到张叔的眼圈——红了!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