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上头说来,郭宁这一方,多的是让人失踪的好手。
另一方面,从定海军到大周,郭宁下属的官员们一向沿袭主君的轻佻作派,动辄深入虎穴,独自行事。但数年下来盘点,其实因此牺牲的人数并不算很多。
因为这些官员们既有胆子,也有依仗。
依靠在情报系统的持续投入,大周但有所图,派出的人手通常都熟悉底层情形,能够应对各种突发事件,做足准备。吕枢此行,便有商队为掩护,有赵瑄吸引注意,路程大都在与己方友善的也里牙思千户控制的榷场。
又因为他们自家办事素无顾忌,惯于让敌人“失踪”,所以对各种阴损手段也有应付的预案。很多时候,看似一个两个人白龙鱼服,其实后头能够调动去掩护、接应的人手要多上十倍百倍,而且反应的速度也极快。
便如吕枢失踪以后,赵瑄立刻缓和了与别勒古台的联系,以持续的贸易收入为诱饵,督促他想办法在草原上捞人;又同样以贸易收入为诱饵,迫使也里牙思调动了相当人手,直接溯踪追迹,甚至不惜沿途杀人。
待到别勒古台和也里牙思两个千户放出高额悬赏,却全无音讯。这桩事情就不止是军方的力量来处理了,身在边疆巡视的郭宁立即调度了蒙古附从军北上扰乱,而在他们掩护之下的,则是录事司数年来积攒的暗桩暗线纷纷发动,在草原上硬生生张开了传递信息的大网。
吕枢毕竟是皇帝的小舅子,天家的至亲,大周朝的国公。录事司这么做,确有不得不尔的道理。
只不过,按照最初的计划,这些暗桩暗线俱都珍贵,不该用在此时。而且暗桩和暗桩之间的联络渠道,因为草原各部族游荡的习性,一向都时灵时不灵。大约十天前,听说吕枢身处他的老家乌沙堡,然后消息就中断了。
看起来吕枢还挺滑溜,短短数日工夫,就能游荡出这么远去。可他的疯狂奔走,实在给大周录事司的同僚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已经不止一个人在录事司情报系统内部流转的文牍中抱怨,说不知这半桩小子在草原上撞了什么鬼,也不知他是聪明还是傻。
既有一直往北的本事,想办法往南动一动,三五百里一口气冲过,大家就能接应得上,任务就此完成,他也就安全了……这不好么?
胜过像现在这般,那么多人冒着危险,陪着个少年新贵胡闹,眼看着草原都要打起仗来了,我们还只盯着一人!
这一类的只言片语,立时惹得徐瑨恼怒。
他知道自己的谍报系统里异族甚多,所以一向以来胡风极盛,绝少把汉儿的忠孝仁义挂在嘴上。故而吕枢这趟行动暴露以后,便有人觉得不值。
但胡儿觉得不值,不代表汉人会认同这种想法,大周毕竟是个汉人政权,皇帝用武力压制胡族,可对着中原大地,以德治国的大义不能丢,还是要讲忠孝的!
皇帝即位以来,追求实际利益的事情做得太多,未免对朝堂的风气有点坏影响,所以时不时需要做几桩符合儒臣是非观念的举措出来。吕枢冒险去往北疆,便是代表皇帝表现孝悌之举,是皇帝平衡朝野风气的微妙一着。
更不消说后头的厮杀纷乱,也是皇帝顺水推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