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前脚回到府邸,后脚牧野便带着韩笠出现在将军府。
为防被发现,公孙府的马车特意在布庄外停留了一阵,兜兜转转,云锦这才带着谢知晏回到府邸。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一切都淹没般。
主屋里,云锦不顾牧野的劝,执意要等谢知晏醒过来。
幸好,两个多时辰后,床上的男子终于悠悠转醒。
“小锦儿。”
云锦紧紧拉着谢知晏的手,听到了他的声音,她惊喜的转过头。
“晏哥哥,你终于醒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我没事儿。”
谢知晏嘴上说着没事儿,可顶着那张苍白的脸,哪里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云锦磨了磨牙,垂下头,声音低低的,“都怪我,我好像一直都在连累你。”
上一次是药,这一次是箭。
这箭还并不是普通的箭,而是特制的带着倒钩的开花弩箭,所谓开花弩,弩箭射入皮肉,密密麻麻的倒刺便会勾连住皮肉,想要拔出,要再承受一次比弩箭射入时还要痛苦上数倍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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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看着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来时,心脏一次次地被揪起。
她害怕,她害怕因为自己,害死了晏哥哥。
“锦儿。”
云锦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抬起了手,吓得她赶紧握住他的手,慢慢的放了回去。
“你别动,伤口会崩开。”
“你看,你这么在乎我,我又怎么忍心死呢。”谢知晏反手拉着她的手开玩笑,说完还不忘挤眉弄眼,道:“锦儿要是真的心疼我,不如……亲我一下?”
谢知晏原本是逗她的,让她不要责怪自己,可话音刚落,女子竟真的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的,带着柔软的温度,印在唇上,谢知晏愣愣的眨了眨眼睛。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主动。
无法言说的喜悦在脑海中炸开,患得患失的感觉在这一刻奇妙的消散,只剩下满足。
谢知晏甚至在想,他受这点儿伤值了。
狭长妍丽的眸子不可抑的弯起,嘴角亦不受控制的上扬,他仍躺在床上,拉过她的手,放在心口,郑重又无比真诚的,道:“锦儿,我没什么在乎的,除了你,所以抱歉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好吗?”
“……”莫名的暖意自背脊升起,直抵全身,整个人都被幸福包围。
她倾身,将头轻轻靠在谢知晏心口,微微瞌上眸子。
谢知晏抬手,爱怜的拂过女子脸颊的发丝。
“今日我的死讯就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云锦听着,才知道,原来韩笠这么急匆匆的进宫,是为了将此事禀报给皇帝的。
房间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安静,直到谢知晏开口。
“锦儿,那个老和尚,你认得?”
“……”云锦沉默着,慢慢起身,眼圈儿却不知何时已红了。
谢知晏神色一紧,也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儿。
“他……是云祖父,就是当初那个收养了我,将我带回云家,还教会了很多东西的人。”
这一句话,几乎耗尽了云锦所有的力气,双手变得冰凉,云祖父没死,可他为什么会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当初皇帝和贵妃之所以抛弃她,竟是因为这个她从小到大都尊敬的人。
直到现在,云锦都还记得,云祖父过世那日,她并不在云家。
酒是个好东西,那段日子,她喝得昏天暗地,足足缓了半个月,才勉强从云祖父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可如今呢,她最感激的人,是造成她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更荒谬的是,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一句空口白牙的命数?
“他们还不如早早将我杀了,一了百了。”
云锦笑的格外讽刺,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我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啊。”云锦一下下捶打着自己的心口,那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生生的疼,“怪不得,怪不得他在我少时总耳提面命,要我安安分分,忠君报国,不要做不忠不义的事情。”
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云祖父,不,老和尚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直到她因为吃不饱饭,进了军营,得雷老将军的赏识,一步步成了镇南关的女将,云祖父假死脱身,回到了京城,他原本就该在的地方。
怪不得芸贵妃要将她送去北漠换了平阳回来,原来他们都盼着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