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有多少悲伤或是不甘,张四维的车队终究还是消失在了燕台马驿向南的驿道上。他的车队预计将在今晚到达京师西南方向的固节马驿,赶上提前一些出发的高拣夫妇,然后一同回去蒲州葬父哭灵,丁忧守制。
京中至少一半以上官员出现在了送别的长亭周围,面色肃然地礼送这位首辅——或者说前首辅出京归乡。
高务实当然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甚至还不断接受旁人的“劝慰”。很显然,这不是因为他一个兵部侍郎的官职会是这衮衮诸公中最高的,而是因为逝者本身也是他的外公,而他却偏偏不能离任。
在此时的人们看来,因公不能尽孝也是很值得可怜的,至于高务实是不是真的很悲痛,倒是没人真正关注。
如果说他们真有关注高务实的地方,那也是关注他会不会“化悲痛为力量”,真把早就糜烂到根子里的京营给整出朵花来。
今天的情况与往日不同,高务实仗着自己也算是“戴孝之身”,没与众人过多寒暄,在送走了大舅之后,便沉默着离开了。
没有人会怪他失礼,至少今天肯定不会。
但大明朝今年七月的坏事显然还没完,因为在白天去位了首辅之后,当天夜里居然又死了一位阁臣——余有丁病故了。
原本次日是大朝日,但余有丁病死,皇帝只好临时下诏表示震悼,并按例辍朝一日。
又次日,大朝,陈矩代皇帝宣示了最新的一道诏书,重新给内阁阁臣进行“排序”,原本的七位阁老同时在阁的局面再次变更,继续恢复到五位阁老的状态。
如今内阁的组成是这样的:首辅、中极殿大学士申时行,次辅、建极殿大学士许国,群辅则有三位:文华殿大学士潘晟、文渊阁大学士张学颜、东阁大学士吴兑。
至于原本排在文华殿之后、文渊阁之前的武英殿大学士,当然是暂时空缺了——反正阁臣空缺乃是常事,不足为奇。
而此时,七卿的职务也已经变更完毕。所谓七卿,就是六部尚书外加都察院左都御史。
如果说九卿的话,有明一朝分为“大九卿”和“小九卿”。其中“大九卿”就是以上七卿再加上大理寺卿和通政使;“小九卿”则是太常寺卿、太仆寺卿、光禄寺卿、詹事、翰林学士、鸿胪寺卿、国子监祭酒、苑马寺卿和尚宝司卿。
现在完成了全部变更的七卿任职情况如下:吏部尚书杨巍,户部尚书沈鲤,礼部尚书潘晟(兼),兵部尚书梁梦龙,刑部尚书舒化,工部尚书杨兆,左都御史赵锦。
这其中吏部尚书杨巍本是“无党派人士”,既不算心学派,也不算实学派,但他曾经长期在宣大、山西和陕西任职,和张四维的交情颇为密切。但眼下张四维去职丁忧,杨巍的态度和立场会不会出现变化,高务实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
户部尚书沈鲤不必多介绍,他是高拱的门生。由于此前许国因为年纪更大而抢先入阁,以至于他入阁的机会就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出现。不过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在实学派改革之后变得越来越重要,他现在做了户部尚书,理论上来说也算是离阁老之位越来越近了。
礼部尚书潘晟也不必多介绍,这位老爷子出生于正德十二年(1517),只比郭朴小六岁,今年已经六十七岁(虚岁)高龄,身体方面大致上还凑合,就是有点耳背。不过这都不是大事,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或许能继续再干三年,然后混个光荣退休。
他真正的问题也和杨巍类似,无党无派,在实学派强势的时候基本听实学派首辅的话,现在实学派的首辅意外去位,他的态度和立场会不会出现变化,就成了高务实等人最关注的地方。
兵部尚书梁梦龙不必介绍,直接跳过吧。
刑部尚书舒化,江西人,幼时随父长于浙江等地,嘉靖三十八年进士。隆庆年时为刑科给事中,在“先帝遗诏事件”中毫无疑问站在徐阶立场,反对高拱开释王金等人。
这起事件本书曾有简单介绍,此处不再赘言。总之结果是被高拱调离京师,但没有降级使用,而是外任陕西参政——算起来还升官了(史实)。后来郭朴当政时,因为舒化在外表现优异,又调回了京师,在刑部为侍郎。由于舒化这人执法很严,竟然一路做到刑部尚书,这也算是郭朴当政任人唯贤的一大表现,只要大事上没有冲突,他都不会刻意打压。
当然,“算计过甚”的高务实可没有郭朴的厚道,他始终记得舒化是心学一脉的人,只是为人刚直一些,而且在执法上比较严格罢了。将来双方之间会不会有冲突,高务实并不确定,所以在心理上,他始终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