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已经早就有心中准备了么?
裴辑没意识到,在大多数时候,对于死亡的焦虑其实都潜伏在无意识之中,只有当一些事件发生的时候,提醒了自己,那些焦虑才会冲破思想的禁忌,萦绕在人的脑海里,带来挥之不去的恐惧。
裴辑忽然意识到,死了,就是一无所有了。
没有了呼吸,没有了温度,没有了一切的一切。
剩下的,便是腐朽,湮灭。
裴辑感觉到了自己就像是被什么捏住了心,堵住了气管,使得他不得不坐下来,坐到了裴珲的身边。
裴珲身上的铁甲冰寒,却让裴辑稍微能够平复了一些。
毕竟,能感觉到寒冷,就证明自己还没有死。
安邑守城兵卒在火把的照耀之下,将城头上的死伤拖拽到城下去。
死去的人,就像是一堆腐朽的肉,在地上和砖石砂砾摩擦出刷拉刷拉的声响,时不时被沉闷的撞在了石头木头上。
而那些伤者,则是呻吟惨叫着,绵延不绝……
这才第一天。
一些即便是在战斗之中没有受伤的守城兵卒,也是失魂落魄的或是坐或是摊在城头角落里,恍若孤魂野鬼,没有半分的活气般。
几名裴氏亲兵走到了裴辑跟前,『辑少郎君……这……我们将珲郎君抬下去罢……』
『哦……』裴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让开了位置,『呃,等等……』
裴辑指了指裴珲身上的战甲,『把战甲脱下来,我来穿。』
『辑少郎君,这……这甲胄上都是血……』亲兵愣了一下,『要不再给郎君去取新的来?』
裴辑并非没有自己的战甲,可是在这一刻,他觉得只有穿上裴珲的战甲,或许才更有意义一些。
『无妨,死都不怕,还怕这些血么?』裴辑笑了笑,『更何况,这是我从兄的血……来吧,帮我穿上!』
几名兵卒上前,将战甲从裴珲的尸体上解下来,大概擦拭了一下,便是替裴辑穿上。
浓厚的血腥味萦绕着,有些呛鼻,裴辑却不觉得有什么恶心。他伸手摸了一下战甲后腰上的缝隙,未曾完全干涸的鲜血,沾染在他手上,似乎还带着他从兄的一丝残魂……
裴辑站在城门楼的台阶上,身边躺着的是他的从兄尸首。
他举起了手,手上是裴珲的血。
『这是什么?!』裴辑晃动着手,『这是血!我从兄的血!』
『我从兄死了!』裴辑大喊着,『我还活着!』
城头上的残余守军的目光汇集到了裴辑身上。
『我身上穿着我从兄的战甲!这是他的血!』裴辑环顾四周,看到一个个迷茫,害怕,惊慌,无措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他心中那个软弱的自己。
『这里是我们的家!』裴辑大喊着,『身后就有我们的亲人,有我们的兄弟姐妹,有我们的乡亲父老!我从兄死了,可是我说,他还活着!因为他的血,还在我身上!他的灵,还在我的身边!我还记得我从兄的一切,从小到大,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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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