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公子当然是个人物,这还用你说么?”卢苇不禁白了‘章晖’一眼:“欧阳公子不仅有大才,且还曾当众怒斥过大帅!这份胆识谁人不服?”
“笑话!那是大帅宽宏大量!”唐世勋甚是不满地反驳道:“若非如此,欧阳慕瑜岂能坐上西路参谋长的高位?”
这正是唐世勋适才说欧阳慕瑜是个人物之时,鹰目中的神色甚是复杂之缘故。
犹记得在三月中旬,当时还未改番号为青龙营的后备营在马家沟与寇宁国第一次交锋之时,唐世勋曾给汪庆达下过一道死命令:
‘传令汪庆达,此战必须打败寇宁国!队总旗总死光了百总上,百总死光了把总上,把总死光了千总上!若此战败了,后备营再无‘汪’字旗!’
当时在场的赵吉晟、洪山海、欧阳慕瑜和岳老财等人尽皆色变,这是要汪庆达和他麾下的两部将士们与寇宁国死战啊?
眼见汪庆达毫不犹豫地执行了这道死命,赵吉晟和洪山海尚算委婉地劝唐世勋收回成命,而欧阳慕瑜则已跳着脚大骂唐世勋是轻言死战的门外汉、是罔顾将士性命的屠夫云云。
对于欧阳慕瑜的指责,唐世勋如何不感到委屈和愤怒?后备营乃是他最为看重的军队体系,是要担负起汉人脊梁之重任的铁军!但他又不能明着解释将来要遇见的各路军阀与满洲八旗兵,以他们如今的战斗力莫说是打满八旗,就是蒙八旗、汉八旗亦或吴三桂的军队都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
任重而道远啊!唐世勋心中暗叹,不过欧阳慕瑜乃是府学宫新体系的士人,而唐世勋又承诺过不对府学宫士人以言论罪,因此他哪怕已火冒三丈也强忍着没对欧阳慕瑜发作。
卢苇听到这‘章晖’维护大帅的言论,她不禁哂笑道:“大帅是有些容人之量不假,但若非洪山海等人极力举荐欧阳公子担任西路参谋长,恐怕他早已被大帅给‘打入冷宫’了哩!”
这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啊!唐世勋的眼皮子一阵乱跳,的确,自从欧阳慕瑜在马家沟之战当面骂他以后,他是真不愿看到这等嘴臭又讨人嫌的酸儒。
在唐世勋的心里自然更喜欢东路参谋长赵吉晟和北路参谋次长童英,这俩人既懂得为人处事又不乏军事天赋,最重要的是懂得以温和而又在理的方式跟唐世勋交流。
甚至于说在唐世勋的心里,柳大钧的外甥秦九和陈建志的首席幕僚贾煜等青年才俊都比欧阳慕瑜要懂事得多。
毕竟他是楚军大帅,若每个谋士都像欧阳慕瑜那般当着他的面各种讥讽谩骂,那他这大帅还如何当得下去?他又不是道德完人,况且有几个手握实权的军头能做到唾面自干还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虚伪面孔?
其实在马家沟之战以后,军情六科的科长岳老财曾隐晦地请示唐世勋,是否要给欧阳慕瑜一些‘教训’?得亏唐世勋不是那等睚眦必报的狭隘之人,否则欧阳慕瑜怕是早就被岳老财给弄得人间蒸发了去。
何况当洪山海提出要举荐欧阳慕瑜为西路参谋长之后,唐世勋可有反对洪山海的举荐?那不是捏着鼻子同意了?
这还不显得我有容人之量?唐世勋甚是不快地瞥了卢苇一眼:“什么叫大帅‘有些’容人之量?难不成你们西路这边的人都很嫌弃大帅?”
“章晖,你可莫要曲解老娘的意思!”卢苇俏眉微蹙,神情不愉地沉声道:“楚军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不都是大帅白手起家为我们挣来的?西路没有任何一位将领和官员嫌弃大帅!只是觉着大帅对欧阳公子所做贡献的赏赐有些欠妥罢了。”
这婆娘是真敢说啊?我对欧阳慕瑜的赏赐还不够多吗?唐世勋气得牙痒痒,同时他也愈发满意自己微服私访的英明之举,若非深入基层哪能听到如这婆娘所说的肺腑之言?
卢苇见这淫贼不搭话,她以为他是词穷或不明欧阳慕瑜所做的贡献,于是她接着讲述白马关之役。
当时欧阳慕瑜提出的‘齐头并进抢双关’之策,其战略意图是与其让青龙右营和陷阵右营全扎在白马关与南部盆地,不如兵分两路各自为战。
不得不说欧阳慕瑜的计策不仅大胆,也缘于他对青龙右营抱有极大的信心,他计划由青龙右营的前部去突袭白马关,冯丁亥率中部与左部突袭盆地南口的严塘,右部则攻打盆地中的寸石与潭溪。
青龙右营的后部与民兵分盟驻守太芝庙镇、廉桥镇与流光岭镇,而洪山海与他的二百余靖州老兵坐镇椆树垅,根据开战后的形势策应各方。
至于陷阵右营的四千七百余将士和山地右营的六百余狼兵,则在青龙右营进攻白马关、寸石、潭溪和严塘之时横穿盆地向西进入颜岭,再由颜岭迂回绕过邵阳城的北部,进而突袭邵阳城的西北锁钥巨口关与茱萸滩!
当欧阳慕瑜将他的计策道出之后,与会者尽皆色变,陷阵右营统领黄万胜当时就惊呼,他以为自己赌性算重了,谁曾想欧阳公子比他更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