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也一言不发。他还沉浸在从神坛跌落的痛苦中难以自拔。
他宋砚,再也不是从前人人称道的宋君实了。
从今而后,这世间再无宋君实。
在大理寺监狱里的这一个月,是他人生最绝望的时刻。阴暗,窒息,疲惫,迷茫,恐惧……那些绝望的记忆,他再也不愿想起。
只可惜,他还连累了这样一个无辜的姑娘。
宋砚鼓起勇气看了沈南依一眼,只觉心中愈加愧疚难当。
即便他想弥补些什么,可如今他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宋砚望向前方的路,只觉天昏地暗,杳无尽头。
沈南依察觉到宋砚偷偷看了她一眼,她却佯装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宋砚而今只是个流放的犯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两名官差在路上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路上要用到的锅碗米粮,赵甲都一股脑儿挂在了他身上,又把干粮挂在沈南依肩上。两个官差则大摇大摆一身轻。
宋砚原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背着沉重的包袱走了没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再也迈不动腿了。
赵甲和董达见他这般没用,只好把米粮拿过来自己背上,催促他赶路。
沈南依看了他们一眼,没作声。
这天,日头高悬,热得人心烦气躁。四人靠在路边的树下休息。
不知为何,宋砚隐隐觉得有些头晕,脑袋一阵一阵地发胀,引得胃里也难受得紧,几乎要呕吐出来。但作为世家公子的他,哪怕落魄到这等境地,也必须保持自己的涵养和体面。于是,他只得紧闭双目,试图熬过这阵不适。
他想,他大概是中暑了。
四下安静极了,只有知了一阵一阵此起彼伏地鸣叫着,叫得人愈加心浮气躁。
沈南依不知何时也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靠在树下小憩。
赵甲悄悄拍了拍董达,眼睛瞥向沈南依,挑了挑眉,小声笑道:“听说是个大家闺秀,还没拜堂……”
董达会意,也不怀好意地跟着笑了起来。
沈南依的耳朵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手指微微蜷起。